子弹擦过西里亚的手臂, 他避得很快,按住伤口沁出的细微血流,抬眼似笑非笑的看向席归渊。
他太明白席归渊的心情了, 所以在他手指用力扣紧扳机的那一瞬就已经做好了回避的打算,他向沈宴所在的方位闪躲,席归渊不会朝这个方位开枪。
“我们爱着沈宴的心果然很相同, 可惜……只有一个沈宴。”
“作为情敌, 比一场吧。”西里亚从沈宴的身前挪开了步子,走向席归渊的对面,一瞬不瞬的看着席归渊,他想知道这个人究竟凭什么赢过他。
席归渊冰冷的盯着他, 眼神已经是在看待一个死人,他身上的每一缕信息素,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他该死的理由。
“比什么。”
“对枪。”西里亚目光直直的看向席归渊。
他的提议粗暴到了极点, 丝毫没有半点教皇该有的优雅温柔,。
“怎么样?”
“好。”
席归渊连一瞬都没有犹豫。
两人站在彼此的对立面,平静的拆卸弹匣,装填子弹。
沈宴看着席归渊拇指将普通子弹推出弹匣, 一颗一颗落进掌心, 金属声一粒粒碰撞, 然后他将装在腰包里的星源子弹取了出来, 捻在指间一颗颗填了进去。
沈宴没有说任何话,本能对于生命的渴望和血的畏惧让他神情紧绷,面前这两个人都被惹怒了, 西里亚打算做什么他不清楚, 但席归渊很少对他的竞争对手这么不客气, 以往星源子弹他只会用来虫族身上。
星源子弹对任何人而言,都将是摧毁性的。
西里亚看着席归渊的动作,每一根神经随着子弹褪出的声音紧绷到了极点,这是代表死亡的声音,在拉动枪膛的一瞬间达到了极致。
此刻他们不是陛下,不是教皇,只是两个alpha。
想要折断竞争者的咽喉,然后再去向赢来的oga献媚,alpha的本能像冰冷的金属刀刃,在此刻填满了整个空间。
西里亚拿出自己的特制枪,将一切调试好后看向席归渊:“好了,需要说开始吗。”他站在原地,枪口指向席归渊。
两人几乎是同时的默契,没有向沈宴所在的方位靠近,这是alpha之间的决斗,所爱之人应该在最安全的位置。
两人开枪的那一瞬,被消音的枪管只发出细微的嗡响,声音重叠在一起,听不出任何分别。
或许西里亚的基因等级在别的alpha面前有很大优势,但他面对的是席归渊,他从小就被看做一个天生优越的军事武器,所受到的看重和培养也远超过所有人的想象。
这一枪两人同时朝对方开了枪,但他预判了西里亚的行动轨迹和位置,在这不足半秒的间隙,星源子弹撞击在皮肉上带来的破裂声十分清脆。
子弹强大的力量将西里亚身躯向后推,巨大的力量穿透过他的胸膛,但就在这一瞬,他强撑着身体的疼痛迅速抬起手,在这一瞬爆发,指节凶狠的扣动扳机,带着痛意的声音狰狞如怒吼。
“席归渊,死吧。”
席归渊拥有绝对的动态捕捉力,能清晰的看见第一颗子弹朝自己掠来的轨迹,在他侧身避开的一瞬,子弹却好像打在了一个不存在的防御罩上,一瞬间炸裂成了齑粉,四散在空气中。
他没有开启任何防御机制,这个子弹有问题。
这两个念头一瞬闪现在脑海中,只是很短暂的一瞬茫然,巨大的热量从身前逼近,像一场翻滚的火海。
沈宴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瞳孔蓦然放大,映着连空气都开始变形,被那颗子弹带出了波纹的形状,蒸腾的热气如浪,一瞬像四方散开。
这世上只有一种超越星源的力量,复杂的工艺和难以实现的条件让它被称为禁忌的力量,无论在帝国还是星际的任何角落,这都是一项禁术,将物质无限压缩,达到一定密度会让时间的流淌也受其影响,坍缩如黑洞,时间和空间都将扭曲。
星源已经是人类寻找到最高等,最难以解释的能源,它基本没有重量,能量却比普通能源在应用方面高上数千倍,将星源无限的压缩,在子弹里形成一个相对稳定包裹着的星源黑洞。
“席归渊!”沈宴听见自己嘶吼的声音,浑身都在发抖,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席归渊感受到热度的逼近,视觉听觉都被封闭,一片黑暗中他朝身后的阳台跑去。
西里亚怔怔看着中弹翻落下去的身影,随着那一声巨大的轰鸣,星源扩散开的巨大能量发出的爆炸让整个旧址都在震动。
他良久才回过神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只有一颗压缩星源子弹,就是为的这一刻,如果失败了,他也没有后招了。
将握着的枪塞回后腰,撑着上身站了起来,向沈宴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随即发现沈宴紧闭着双眼,浑身颤抖得厉害,自言自语的轻声道:“还好我有防护甲,不过也只能抵挡那一下。”
他走到沈宴身前,伸了伸手,尽力忍着疼痛,手掌托住了怀中的后背,想要将他抱起来,动作停顿了一下。
怀中人环住了他的腰。
西里亚眼底露出一丝笑意,低下头便对上了沈宴的双眼,他的双眸一瞬颜色褪去,浅茶色虹膜中如同寒冰上的裂痕,显出幽冷的冰蓝色,冰冷,剔透,如同冷血野兽。
环在他腰后的手,此刻握着他的枪,抵在他胸膛上,方才被席归渊打过的位置。
手指扣动扳机,子弹打穿血肉。
砰————
西里亚颓然摔在了地上。
沈宴揭开薄毯站起身,垂眼看着西里亚流血的模样,西里亚倒在血泊中,那双向来只会笑的眼眸,却有些发红,静静的看着他,他张了张嘴,想叫他的名字。
沈宴在他的目光中抬起枪口,对准他的胸口。
砰砰砰——————
沈宴很快打空了弹匣,将枪扔回西里亚的脚边。
走到阳台垂眸向下看了一眼,数百米内一片焦土,寸草不生,和远处繁茂的景象成了极大的差别。
席归渊……
席归渊……
沈宴脑海里翻腾着这三个字节,眼前一片白光闪烁,许多画面不断的闪现,思维却是一片冰冷,胸膛里传来的是自己的心跳声,像炸裂的鼓点一样,在胸腔里沸腾着。
席归渊……
他的八岁……
十五岁……
十七岁……
十九岁……
他在自己身边时,每一个冷淡又在意的表情,带着一点笑意又很快隐去的眼神,沉默而冷淡的眼神随着时光变得越来越难以捉摸,藏着侵略感,占有欲,一次一次的看向他。
他的席归渊……
他的……alpha。
沈宴翻身跃下,从阳台急速下坠,血液在身体里似乎流动得极其缓慢,而感知力已经覆盖到了每一个毛孔。
他在异变。
落地那一瞬,沈宴垂睫看着自己的掌心已经有了薄薄一层膜,像动物的蜕,紧紧贴合在皮肤表面,让他的肤色看起来像毫无血色的纸张,苍白而失真。
默默收回手掌,沈宴环视四周,焦臭味不断传进鼻端,他分辨不出这里面是否有席归渊的味道。
这是席归渊落下的方位,却没看见他的身影。
沈宴闭上了双眼,灵敏的精神如同无形的触角在空气中蔓延,捕捉着可能来自于席归渊的味道。
他嗅到了血的味道。
这一缕气味在他的嗅觉中被无限放大。
席归渊的信息素,从来都不是他厌恶的那样,残暴的鲜血味泛着铁锈的腥甜,满是无尽寒冬冰崖的冷意。
他……早就异变了。
只能闻到席归渊血的味道。
喉结不自觉的下沉滚动。
好渴……
脚步移动,焦脆的枯枝在脚下噼啪作响。
再次睁开眼眸,面前是黑洞洞的枪口。
郑存英在最前一列,双臂收紧,指节紧绷压在扳机上,随时都会按下扳机。
闵阳站在他身旁,瞄准的枪口随着目光在突然出现的身影上扫过,目光停留在那张脸上,压低了身影。
“怎么回事,长得很像指挥长。”
郑存英感受到闵阳的犹豫,冷身道:“高级虫族可以随意变幻形态或者寄生人类躯壳里,你看他的眼睛完全是杀戮状态下的竖瞳,丁俊北马上就到了,注意他的动作,准备击杀。”
沈宴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最后方,那个被挡住的身影上,他还没死。
这个念头让胸腔里的心脏重重一跳,竖瞳边界模糊了一瞬,扩大成了椭圆形。
但他的呼吸很微弱,心跳也快要接近于无了。
沈宴一步步朝他走过去,朝向他的枪口坠落在地,一行人神色狰狞痛苦,像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郑存英跪倒在地,紧紧抱住自己的头,面前的这个虫族不止能模仿人的样貌,还能控制人的精神,脑海中仿佛神经血管正在一根根的被扯断,他学过这个,这种痛苦一旦结束,他们的大脑,意识,都将由控制者全权接手。
可是这样强大的虫族异变者几百年都不会出现一个,从来只活在传说中。
这个消息必须传回帝都,全人类警戒。
这将是比西里亚性质更严重的灾难,或者说……浩劫!
现在,最后的时刻,他得在还清醒的时刻做出最后的反抗。
青年的身影停在了陛下面前,郑存英将枪口对准了他的后背,指节颤抖着一点点收紧,将全身仅剩的力量挤压进这方寸之间。
在扳机扣下的一瞬,有人从身后握住了他的枪管,猛的向旁压去,子弹砰的一声打进墙壁里,炸起一串碎石火星,连一瞬都不到,那只手夺过枪托,将他手中的枪支抛到了地上。
郑存英竭力的侧过头,扭转了一点弧度,看见丁俊北从自己身旁大步跨了过去,径直走到陛下和那位虫族身边,皱眉忍着疼痛张嘴对两人说了什么,郑存英的意志已经无法支撑,模糊中只隐约听见丁俊北似乎在问这么回事。
完蛋了……
最后一个念头也消失在了黑暗中,郑存英闭上了双眼。
丁俊北站在两人面前,看着受伤濒死的席归渊,再扫了一眼已经进入虫化的沈宴,头疼得更厉害了。
进入对方的精神力领域让他的神经剧烈疼痛,但他能感受得到,沈宴没有主动攻击他,这是他此刻能站在这里的原因,这个念头让他心存了一丝侥幸,看向沈宴,慢慢靠近的动作几乎是小心翼翼。
“沈宴,你听得懂我说话吗?马上放开他们,我身上带了药,席归渊不会有事的。”他靠近沈宴,手指试探的触碰到他的肩膀,见他没有暴起,小心的握紧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眸:“他不会死,席归渊不会死。”
他能把席归渊救回来,但如果沈宴的虫化不能退行,他必须想办法在席归渊醒来之前把沈宴解决掉。
沈宴的虫瞳冰冷而摄人心魄,像恶魔最精心的倾注,有着地狱一般的寒冷,却明亮剔透得惊人,丁俊北和他对视一瞬,便感觉自己的内心全部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如同□□着毫无遮掩一样狼狈。
沈宴的嘴唇轻轻张合:“他们没事。”
丁俊北松了一大口气,目前还算正常,还能再观察观察,向后伸手在腰包里取出了在船舱里紧急带出的药,在保存装置里刚取出来没一会,液体还是冷的,针管壁上凝结了一层水雾。
拉高衣袖,丁俊北很快将药剂注射进了微微凸起的血管,直到最后一滴药剂注射干净,拔出针管压住针口,丁俊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刚想说没事了。
便听见沈宴冷淡的声音:“他什么时候能醒。”
“这个并不确定,元帅在出发前将自己的防御机甲给了陛下,虽然生命体征还在,但具体受了那些伤还得回去再检查。”丁俊北打量着沈宴的神情,试图揣摩他冰冷面上的情绪,见他并不是很满意这个答案,话音一转。
“不过……应该能醒。”
话一说完,丁俊北就看见面前人的瞳孔紧缩,又变成了竖瞳,快速改口。
“一定,一定能醒!如今科技这么发达,想要把他救回来太简单了,我们快回舰上,把他放进舱里吧。”丁俊北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对的,如果沈宴在战舰上突然失控,整个战舰里都将面临一场巨大的灾难。
这太冒险了。
丁俊北余光扫了一眼此刻不省人事的席归渊,只要席归渊还活着,就不能对沈宴下手,杀了沈宴和杀了他没有任何区别,如果他允许别人动手,在那颗寒冷的星球上,在他们发现沈宴正在虫化的时候,丁俊北就已经动手了。
沈宴察觉到他来回打量的眼神,抬手擦拭掉席归渊下颌处的一点血迹,淡声道:“失控前,我会自裁。”
丁俊北怔怔看着他,忽然明白席归渊为什么将他视为唯一的对手,唯一的知己,酸涩的情绪一瞬上涌,抬手向他敬了一个礼,嗓音沙哑:“是,指挥长。”
丁俊北给沈宴随手拿了顶别人的帽子,让他戴在头上,他们先将席归渊送回了舱内,然后丁俊北让其他还醒着的人去将陷入昏迷的人带了回来,并借口一些病症原因,将他们集中放置在了一个大的密闭空间里等待醒来。
沈宴守在席归渊的身旁,想到他感受到那颗子弹存在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离开房间,离开他所在的位置。
想到他从眼前坠落的那一幕,异常麻木冰冷的心房也在发颤。
“席归渊。”沈宴垂下眼,看着他的脸,这个向来霸道,在他面前从不讲道理,威逼利诱也要困住他的人,现在却这样毫无威胁的躺在了这里。
“你如果不醒过来,我会找别人。”
“当年你故意用你的血饲养我的时候,是不是最害怕这个。”
沈宴睫羽一抖,看着紧握住自己手腕的大手,因为失血过多,掌心已经没有那么炙热温暖的体温,但来自他的触摸,让沈宴心脏狂跳,抬眼看向他的脸才稍微冷静了一些。
他双睫紧闭,看起来依然没有要醒的意思。
丁俊北从外面走进来,看见沈宴被紧握着的手腕,惊奇的上下打量席归渊,发现他并没有要醒的意思,更加啧啧称奇,忍不住浅笑了一声。
“这下你不用担心了,绝对会醒的,他可舍不得不醒。”
丁俊北将目光移到他身上,忽然有些语重心长:“沈宴,你如果虫化了,他作为帝国的陛下,你要他如何选择。”
丁俊北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为了他,继续当人类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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