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归渊的眼神太锋利了, 里面饱含着的热切矛盾又冲突,像一柄炙热的刀,我当然没事, 沈宴张了张嘴却被他的眼神灼得说不出话来。
无措后退了两步,后背抵在墙壁上,他的信息素将他紧紧包裹, 像一堵墙壁霸道的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沈宴突然失力,腿有些发软。
“别嘴硬了。”席归渊盯着他,手指摸进皮带间的皮革腰包里,手指捏出了一颗像是透明软糖的东西, 快步迫近面前,手掌卡住面前人的下颌,将软糖塞进了他唇齿间。
应该是药。
没有预想的挣扎,紧闭的双唇微微张开, 齿关轻启咬住了那颗软糖往里衔,向内便落进了微微露出一点的柔软的红舌上,然后唇瓣紧闭,又成了紧绷的一条直线。
将药物递进他唇齿间时, 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柔软的唇瓣, 是一种不期而遇的酥麻。
“放开。”
沈宴绷着脸, 仰头避开他的手, 牙齿咬碎嘴里的药物,神色慢慢柔和了许多。
味道很一般,但……是甜的。
摄入后的感受却和他吃的维稳药差不多, 很快便能感觉到身体里一股舒缓的感觉慢慢蔓延开, 失衡的内部环境在快速恢复。
席归渊观察着他的神情, 看着他眼眸那一点湿漉漉的光泽,喉结缓缓下沉:“不舒服就说,我带了针剂在身上。”
沈宴听他这样说,晃然笑了一下,很浅淡的笑容,却像春雪消融一样,湿漉漉的润泽带着薄薄的温度,席归渊觉得那温度淌过他的肌肤,暖得惊人。
“难得上将这么细心。”
为他带了药,为他带了针剂,倒真的像个贴心的适婚alpha了。
席归渊眸光静静望着他,并不确定沈宴是在嘲讽他还是在夸奖他,都有可能。
“我应该做的。”
沈宴站直了身体,将虚软的感觉全数驱散到了身体外,快步向台阶下走去:“软糖味道不错。”
席归渊转身,便只看见沈宴没入人群中的身影,他无声的叹息,也快步跟进了人群中。
沈宴整理着混乱的场面,能感受到席归渊始终都在自己周围,他的信息素很强大,能压制住alpha的狂躁的暴乱,也将他全数裹在了这稳定而冰冷的信息素里。
暴动被镇压得很快,军机所的人都接受过专业训练,应对这种场面来一个放倒一个,打晕后扔在地上,医疗队便上去一个个的查看、打针、然后留下一个已治疗的简单符号标记。
结束之后花萼楼前一片狼藉,满地躺着横七竖八的alpha,医疗队第二遍一个个的检查过去,确认每个alpha都接受到了抑制剂,确认他们状况是否稳定,如果不稳定的话便要再补加剂量。
虽然躺得满地都是,但医疗人员很清楚,能在赫利乌斯上学的alpha不是天之骄子便是世家贵族子弟,如果耽误了他们的初步处理导致他们留下后遗症,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另一组医疗队进入了花萼楼,在里面对受惊的oga进行治疗。
医务人员将人抬上担架,带回医院去进行后续检查,附近几家医院爆满,整个帝都的医院都调动了起来。
校长宣布解除花萼楼禁制后带着人匆匆赶来,沈宴正坐在台阶上吃能量棒,此刻席归渊的外套还披在他肩头,两条长腿向前伸展,跨了好几阶台阶半曲着踩在阶梯台面上,他坐有坐相,并不会把腿大打开。
额前的发因为方才的行动散落下来,有些遮住了眼睛,侧脸显得十分清冷,让人望而生却。
他只是累了,所以看起来格外不好惹。
这点运动量不算什么,但穿梭在无数alpha混乱的信息素中格外消耗他的体力。
因是来讲课,他穿的是条理分明的白色衬衣,被大一号的暗色制服裹住,略长的边缘垂落在了地面。
白秉看了看沈宴的脸色,又看了看他身上披着的衣服,在旁边小心的又递上来一更能量棒:“指挥长,还吃吗?”
“不用,你吃吧。”
正说着白秉快速退开了,不是因为沈宴的话,他看见席归渊过来了。
他手上拿着一个玻璃杯,里面装着大半杯澄澈的水,走到沈宴面前将水杯递向他:“葡萄糖。”
席归渊垂眼看他:“我没喝过。”
水杯被塞进沈宴手中,沈宴握住了水杯,因为他知道如果不他接受,席归渊大概率会一直抓着他的手不放。
席归渊现在是做得出这种事的。
掌心和指腹紧贴杯壁,润泽的温度透进肌理,沈宴有些诧异的垂眼,看着玻璃杯中清粼粼的水液,一点水汽蒸腾沾染在了他鼻尖。
是温的,刚刚好的一点温度。
沈宴低下头去,小口小口的喝着,
很甜。
喝掉了半杯,沈宴看了看还站在身旁的席归渊,不知道他去哪里找到的葡萄糖,又是怎么加热的。
席归渊垂眼看着他,扫了一眼他捧在手中的玻璃杯,目光又落在他此刻苍白无血色的脸上,半蹲下平视着他:“这不苦,指挥长是要喂吗。”
沈宴想他又拿吃药的事嘲笑自己,抬手便将剩下的半杯咕咚咕咚喝掉了。
校长已经在远处站了一会了,确认他俩聊得差不多了便走上前来,对他俩露出笑容:“辛苦两位了,没想到席上将会亲自来,如果不是军机所及时出动,还不知道情况会怎么样。”
说着忧愁的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赫利乌斯从没出过这么大的信息素事故,希望孩子们都没事,不要留下什么后遗症。”说着他眼神往沈宴身上扫了一眼,尽管只是下意识的一眼,但以沈宴的敏锐度还是感觉到了。
沈宴抿了抿唇,便听见身旁席归渊冷冷道:“和沈宴无关,他的信息素我了解。”
校长一愣,目光在他俩之间扫过,看他俩并肩而战,虽然只是如此普通常见的场景,如同每一个共事的同事与同学,但大不相同的是两人间微妙的磁场,尤其席归渊,如同守着自己的领地一般,气息笼罩在沈宴身上。
校长打了个哈哈:“自然自然,指挥长是oga,是来为赫利乌斯讲课的,oga突发热潮怎么看也不会和指挥长有关。”
他话虽这样说,但三人都心知肚明,沈宴要接受调查。
如今人类已经很少被疾病影响,在大步向前踏进的进程中,人才是被看做生命工程一样重要的东西,如果谁能随意让大批量的人失控,甚至有极大后遗症的可能,这个人毋庸置疑是移动的病源。
无论是谁引起的,帝国都必须进行彻底的排查和管控。
沈宴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玻璃杯,回眸向花萼楼看去,医疗队还在里面对oga进行治疗,各个医院都住进了alpha,为了确保oga不受信息素干扰,医疗人员在联系开辟oga专用医院,同时将花萼楼做成了暂时医疗点。
“我进去看看吧。”沈宴抛下两人走入花萼楼,进入教室,里面的教学软垫已经全部靠墙铺开,oga们坐在软垫上,背靠着墙壁,脸上或深或浅的泛着粉色。
西里亚坐在另一个角落,他脚边散落着两支用过的针剂,沈宴看了一眼颜色,一支是alpha抑制剂一支是oga抑制剂。
冯若在他怀里,蜷缩着紧紧抓着他的外袍,紧闭着双眼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
他手臂穿过少年腋下,一手拢住他双腿,抱的姿势很熟练,是一个很适合躺在他怀中入睡的姿势。
沈宴走过去半蹲下,探了探冯若侧颈的脉搏:“还算稳定。”
西里亚看向沈宴:“用的是特效加强针,他一直在我身边,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只是他的信息素有些奇怪,爆发得太突然了。”
“的确,军机所会就此事成立调查组的。”
西里亚垂眼看了冯若一眼,有些怜悯:“这个调查组会由谁负责?”
“不知道,但不会是我。”
如果他是负责人,对冯若而言会是一件好事,可惜他不是。
后续的一切被收拾得很快,两个小时之内所有人都先后入住了医院,包括冯若,他被安排在了帝都医院的最顶层,那里与世隔绝,平时不会有人入住,就连电梯也要往下走一层之后才会有。
沈宴在他隔壁病房,已经抽过了试验所需的血,手臂从披散的制服外套边沿探出,柔软的衬衣袖被挽起一直到臂弯,露出了手臂内侧最脆弱的一块肌肤,那处的皮肤很薄,淡青色血管痕迹清晰,修长的手指压着无菌止血片,压了七八秒才松开,将卷起的衣袖放了下来,遮住了那一段白皙手臂。
顾清贺和西里亚还有席归渊都在旁边看着,他们各自占据了一个位置,顾清贺坐在窗边的休息椅上,西里亚站在床位,席归渊则就在沈宴的对面,三人看似和谐又互不干扰的共居一室。
医生抽了血,看这满屋子的大人物,温声嘱咐了几句话,又让护士送了一大盘清洗干净的樱桃进来,说樱桃维c和铁含量都很高,吃点补血。
医生前脚出去,守在门口的调查组便进来了,他们才从冯若的病房出来,冯若刚醒来没一会,还迷迷糊糊的,听见自己要被禁足,要观察,要检测,神情惶恐无措得有些可怜,不过他们并不会心软,如果看见oga柔弱可怜的表情就会心软的话,他们就不该做这份工作。
进入沈宴的房间,他们的神情稍微软化了一点,看着坐在床沿的沈宴。
病床铺着雪白的床单,沈宴的刚抽过血的手放在上面,感觉比床单还白,指尖脆弱剔透。
为首的人打趣了一声:“指挥长,您这次可算引起轰动了。”
他话音落下,沈宴没有看他,反倒是受到了三道警告的眼神,温柔如西里亚,也在用眼神告诉他,别放肆。
顾清贺的压迫感不用说,席归渊那个眼神,是真正来自上级的死亡凝视。
他马上改口:“开个玩笑,我这瞎说,检测结果还没出来关您什么事。”
“不过这段时间希望您呆在医院里,检测结果没出来之前不要离开这里。”他语气有了些小心翼翼:“您知道的,这是规定,就是皇帝陛下,出了这样的事也得回避人群的,您说是不是。”
席归渊声音冰冷:“皇帝陛下若是信息素失控自然也得回避人群。”
“但沈宴的信息素没有失控。”
“是是是,但指挥长是顶级oga,顶级oga目前没有哪个科学家是研究透了的,这次的事情又太奇怪太突然,不是普通等级的oga能引起的事故,谨慎起见所以把指挥长也被列入了排查名单里。”负责人已经冒了满头的汗,在场的每一个人等级都比他高,但是在这件事上他是拥有完全的决定权的,但敢不敢用又是一回事了。
顾清贺也看向他,镜片后的目光温和:“不用动辄说陛下,沈宴是指挥长,你让他一直呆在医院合适吗?”
“这个……去军机所的话也不合适吧……”
西里亚看他焦虑的模样,缓声道:“限制沈宴的活动范围是不应该的,他也是此处事件的受害者。”
“是是是,无妄之灾嘛,都怪隔壁那个。”
沈宴扫了他一眼,他悻悻收声不再说了,感觉马屁拍到了马蹄铁上,手贼疼,他现在就是一个皮球,这房间里的四个人想怎么踢他就怎么踢他。
“那您觉得怎么样合适呢。”调查官看向沈宴。
“我不会去人多的地方,我有分寸。”
“好好,谢谢指挥长配合我们工作。”能得到沈宴这一句话他就安心了,沈宴是何等人物,他说了有分寸,就不需要别人再操心了。
调查官走后,顾清贺便想要宽慰他,沈宴倒是觉得有些莫名:“不用担心我,不算什么。”
他走到今天什么风浪没见过,一个意外事故排查的确不值得紧张。
顾清贺见他如此倒是楞了一瞬,随即笑了起来:“抱歉,我似乎忘记你是沈宴了,不用去军机所便当做休息几天罢,我知道几个人烟稀少的风景地,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风景放松心情。”
“不用了,我想我暂时不适合大幅度跃迁。”
顾清贺笑眯眯的看着他,看他清冷平静,却坚韧得不会被任何事情影响:“那便以后再说。”
顾清贺和西里亚陆陆续续向他道别离去,只有席归渊始终没走。
沈宴抬眼看向他,他似乎没有想走的打算:“你有想说的?”
“没有。”席归渊看着他,将他从头看到了脚尖。
“休息一会,我送你回家。”
沈宴看着席归渊,其实他有些累,但人太多的时候被嘈杂覆盖他似乎自己都察觉不到疲惫,此刻房间里只剩下他俩,就像海浪退去的沙滩,赤裸得过于平坦。
“席归渊。”沈宴突然叫他的名字。
“这算是你想要的吗。”
从他成为顶级oga之后,指挥长这个位置分明是只属于他的,但也好像出现了潜在的摇摇欲坠。
顶级oga足够震撼,却还不够危险,一个可能引起动乱的顶级oga,这样就足够危险了。
并且不适合坐在指挥长的位置上。
沈宴想要确定席家不会对此事推波助澜,将假的变成真的。
席归渊眯眼看着他,目光冰冷狠厉,有一种受伤血气,他站起身,迫近沈宴。
“你就是这样想我的。”
他的信息素嗅习惯了其实很好闻,靠得太近了能闻到衣襟上沾染的清洁剂冷香调,气味淡淡的缠绕在信息素中。
沈宴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想席归渊,这的确是席家人做得出来的事,他有资格当这个例外吗。
席归渊垂眸,眼神冰冷,目光落在沈宴眉眼间,看见沈宴沉静中一丝茫然的眼神,心里蓦的一软,微微俯身展臂抱住了他,胸口有些发闷,他抱住沈宴,触碰到他温热的身躯,从未感觉过自己的心那么潮湿。
声音缓和了一分,一手轻轻按在他的肩上,一手轻轻抚摸发茬柔软的后脑勺,声音少见的温和,沈宴甚至错觉般的感受到了温柔。
“沈宴,你要什么都可以,你的东西,永远都只会是你的东西,谁都没资格来抢。”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会比较慢热,表现的情绪也相对会更多一点,发展下去甜是绝对会甜的(我发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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