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军大临华阳城下,引起城内一片惊恐。在一片惊恐的氛围中,韩不申叫开城门,领着张辄和仲岳先生进了城,随同进城的,还有曾与华阳尉同过席的须伯岸。
知道须伯岸就是魏国中大夫须贾之子,张辄和仲岳先生就是信陵君的门客,而信陵君就在城外,华阳尉彻底崩溃了。在韩不申的劝说下,华阳尉下令开城,信陵君以及一直跟着他的“中营”进了城。在司莽和门客们的指挥下,魏军迅速控制了粮仓和武库。信陵君留在华阳尉府中,居于前院,把后院留给华阳尉。晋鄙留在城外,在启封至华阳的接近地上,设置了三条防线,相互间隔十里。信陵君随即宣布吾军克华阳,得粮秣、军械无数,全军按级记功。各营欢声一片,士气大振。这些琐碎的事务,自然用不着信陵君亲自做,手下的门客就搞定;信陵君每日只是或在前庭,或在堂上,或在暖阁,由韩不申陪着,与华阳尉把手言欢。华阳尉食量颇大,但得一饱,别无他求。信陵君自然投其所好,反正也是华阳城内的粮食,尽其一饱。华阳尉的情绪也就渐渐安定下来。华阳城内尚有一千韩卒,仲岳先生和张辄一商量,让愿意归家的,各领禄米归家,不愿归家的,仍守原职。
靳、曹二先生进入武卒营中后,惊讶地发现芒氏二公子亥和三公子辰亦在营中。面对营中残破的局势,这二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办法;但靳先生委婉地劝他们离开军营,返回大梁时,他们倒是很坚决地拒绝了,声称“无功入国,与北等。”靳先生摆出一副为二人所感动的姿态,几句效忠的话,让二人引以为知己。靳先生道:“将军独守大梁,左右惟四公子未耳!虽少将军已奉命入城,而身属大梁尉。二公子身领重任,大子无踪,不可再以琐事烦将军。”果断地让曹先生秘密入大梁,从府中再引出二三百门客,以整顿这支部队。由于时间紧急,曹先生连夜爬城伏行到府,与府中家老一合计,决定以简单粗暴的手段,强行借中大夫须贾出城,城门打开的短暂时间冲出城去。
门客们出城后,如张禄所料,直奔囿中,顺利地把武卒们整编成伍,自己临时代理起伴长、卒伯、营司,甚至什、伍长。箫间在营中理顺营事;梁尉公子和芒氏二公子惟袖手旁观而已。被劫持的须贾自然安然无恙,他的随从及辎车也完好无损。由于须贾的中大夫身份,囿中的责编进程自然又要顺利很多。只一两天,囿中的武卒被整编成五营,总归梁尉公子统辖,芒氏二子为副,靳、曹、箫三先生参军赞画。又找囿中守借来钟鼓、旌旗等物,虽然破旧,亦胜于无;且言战毕,必以新物抵偿。有梁尉府、芒府和信陵君府出面,囿中守自然应付。——只有一个条件,尽快整编完毕离开,囿中已无余粮。
在门客到达囿中的第二天,便有军使到囿中,报以信陵君已下华阳。靳先生随即派出一名门客到华阳,告知信陵君囿中的事。门客当晚即到华阳,见到信陵君告知一切。陪同的张辄、仲岳等人都为曹先生鲁莽的举动感动吃惊,但信陵君端身正坐,严肃地拜谢了靳、曹二先生,并对众位先生身赴国难表达感激。
第二天,又一名门客来报,言梁尉公子整军已毕,即将启程往华阳而来。大梁尉得报后,对信陵君感激涕零。听说须贾大夫也在军中,信陵君把这事也告诉了须伯岸,“大夫随营而至,必无差池”,但没有告诉他须贾曾被“劫持”的事。晋鄙听闻消息后,知道这支部队实乃乌合之众,非经整顿,难以为用。遂议则将这支武卒设营于华阳城外,既方便整肃,也方便梁尉公子和其父相聚。
囿中的武卒并未出长城,而是延着长城先到南关。南关这时已有信陵君所部魏军驻守,他们已经得到有一支武卒即将开来的指令,提前安排好营寨,备好粮秣。这支对自己的前途感到迷茫的部队,突然受到亲切的关怀,顿生归家之感,抑郁的气氛有了很大改观。五营各自入营后,整顿营务,拾柴煮饭——大釜也是找囿中借的,每营只有两个,只能依次进食。三位公子和靳、曹二先生各领一营,箫间总管营事,居于梁尉公子所在的中营,但跑到芒氏公子所领的营中进餐。
他们于晡时到达南关。虽然是现成的营寨,但由于釜鼎不足,水源较远,一直到天完全黑了才把饭吃完。
待营中安定下来,就听到远处传来辘辘的车轮声。近前后,传来大声的通报声:“信陵君劳军!”一声声通报直传到中营,早已惊起的梁尉公子在尉老的协助下,急急出帐,高声道:“臣迎信陵君!”随后下令“就地列阵!”各营主管也都出帐,各营武卒就在火堆旁边列好队。
离车队最近的,是芒亥所在的前营。芒亥早已打开营门,立于信陵君车前;身后随立的是在营中进餐的箫间,以及营中信陵君的部分门客。信陵君已经下了车,和气地与他们交谈着。驾车的夏侯先生依然在车上,旁边站立的车右是晋鄙;身后一乘,赫然是大梁尉,车右竟是须伯岸。
少顷,总领各营的梁尉公子、芒辰,以及靳、曹二先生,各自带着营中的信陵君门客皆至,靳先生一眼看到须伯岸,忙拉了身边的一个门客,去请须贾大夫。
前面的三位公子自然衣冠楚楚,靳、曹二先生虽然风尘仆仆,也还是士子装束;只有最后出城的那批门客,身着破旧的短褐,还是一副乞丐打扮。信陵君依次见礼,到了这批“乞丐”前,信陵君一拜到地,道:“无忌甚劳诸先生。”众门客列阵整齐,齐齐回礼道:“愿效死力!”
晋鄙、大梁尉和须伯岸也上前见礼。一一礼毕,须贾又到了,自然又免不了一番礼叙。礼毕,信陵君等回到车上,梁尉公子等步行于车后相随。入营后,梁尉公子大叫:“信陵君劳军!”诸武卒齐齐跺脚,大声喊道:“喏~”
信陵君在前,大梁尉在后,依次走过各营。武卒们自然是久闻信陵君大名,而这批武卒的特殊之处在于,他们是梁尉公子“招募”来的,愿意出阵还有对于梁尉府的信任和景仰,因此看到跟随在信陵君车后的大梁尉,“喏”声尤其响亮。进入中营后,梁尉公子下令道:“坐!”命令又一层层传递出去,各营武卒就地坐下。
驻于南关的魏军其实并无武卒,而是整编过的民军,他们虽然知道不能出营,但并不妨碍他们挤在营边“观礼”,武卒震撼的“喏”声,以及整齐的队列,一层层的传令声,都令这帮农民大开眼界,也令他们士气大振:有这样人与自己并肩作战,胜利的可能要提高不少吧!
待众武卒都在火堆旁坐下后,信陵君一行才进入中军帐中。帐中虽然有席,但众人都未入席。信陵君居于帐中正中,左右分立着晋鄙和大梁尉,三公子和三先生分立两厢。须贾大夫和须伯岸立于帐口。入营的门客们则散在大帐四周。
梁尉公子率先出列道:“臣奉芒将军卯令,募武卒二千余人,出城以助城守。”
信陵君道:“今晨已得将军令,囿中武卒入华阳,归信陵君节制!”
梁尉公子高声道:“臣谨奉令!”
信陵君道:“军中武卒统由大梁尉节制。”
梁尉公子再次高声道:“臣谨奉令!”
信陵君道:“诸君坐!”
众人方入席坐下。
信陵君道:“须贾大夫,客也,请入席。”
须贾听到叫自己,趋前两步,敬礼后,坐于三位先生之下。
信陵君道:“大夫客也,位岂在人下?”站起来,拉起须贾,顺手把须伯岸也拉上,来到自己的座位前,让须贾与自己同席,而须伯岸与大梁尉同席,道:“大夫,客也,请上座。须公子,大梁尉之副也,有大功,且随大梁尉。”须家父子赶紧推托不敢,晋鄙和大梁尉都道:“客随主便,臣顺君意,又何辞焉!”两人方才坐下。
信陵君道:“武卒之事,一任大梁尉主张,但有军械、粮秣等,一应由晋鄙大夫支应。芒氏公子助之。”
大梁尉、晋鄙和三公子一齐道:“喏!”
信陵君道:“须贾大夫出使韩庭,颇与军事相关。华阳之事不可不知,愿大夫先入华阳城,知备详细。”
须贾敬礼道:“喏!”
信陵君道:“门下先生,蒙诸公子护卫至此,今既到,愿随往华阳。”
梁尉公子道:“不可!臣年少无能,幸赖诸先生栋梁其间,得成其军,愿赐营中,朝夕请教。”
信陵君道:“诸先生领武卒,事急从权,焉得为常。今有大梁尉主持其间,何外人为!”
大梁尉道:“公子门客现领民军者多矣,何外人哉!愿以赐臣,以籍其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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