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未亮。
福州城如同巨兽一般,匍匐在海岸之上,在黎明前的黑夜,显得十分的沉重与黑暗。
尤其是被烈火焚烧的污垢,还有尸横遍野的尸体,都让福州城增添了几分阴森恐怖。
不久,太阳缓缓从地平面升起。
原本黑暗的天幕,瞬间被光芒撕破,几缕阳光洒在福州城的城墙之上,为原本血污墙面上,增加了几分生机。
邓愈早早的就率领手下的残余明军,守在城墙之上。
在收到徐达的来信之后,邓愈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就兴奋了起来,昨晚更是彻夜难眠。
一刻不停的带着手下亲卫,将徐达布置的计划安排完毕之后,天色已经放亮。
邓愈干脆不睡了,带着所有的明军,就来到了城墙之上,满怀希望的看着初升的太阳。
而当太阳完全升起之后,这个时候,邓愈这才发现,城墙下面二里外,已经站满了海盗。
海盗头子陈祖义站在所有海盗面前,大声的鼓舞士气:
“兄弟们,看到前面这座城了吗?”
“这里是大明福建最为富庶的城池,只要拿下他们,咱们就吃喝不愁。”
“我在这里向所有兄弟们许诺,拿下福州城,三天不封刀。”
“这三天内,你们能抢多少,那都是凭你们自己的本事。”
“抢夺的金银财物,美女奴隶,全都是你们的,我分文不取。”
陈祖义这些话一出,底下的海盗全都是兴奋的嗷嗷叫。
作为海盗,最让他们兴奋的就是抢掠,如果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他们兴奋,那绝对是肆无忌惮的抢掠,甚至是屠城。
他们之前在东南亚的一些小国中,虽然也曾经屠过城,但是那些小城,根本就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那些城市人口不过数万人,还没有他们海盗人数多,怎么能满足这么庞大基数的海盗呢?
现在大明的这座福州城则不一样,这可是人口达到数十万的庞大数量,根本就不是那些小城能比的。
如果在这样的城市下,肆无忌惮的劫掠,绝对能够让他们抢个爽。
“大首领英明。”
“大首领万岁,大首领万岁!!”
随着底下一阵阵鬼哭狼嚎,倭寇的士气达到了顶点。
陈祖义见状,转身朝福州城的方向猛地挥刀的,怒吼道:
“兄弟们,给我冲,拿下福州城,吃香喝辣睡女人!!!”
“杀!!!”
“抢金抢银抢女人!!”
海盗这一次也不再裹挟百姓,直接蜂拥朝福州城涌去。
从城墙上往下看,如同蝗虫一般,黑压压的一片。
这一次海盗没有分批次,也没有什么战术,就是很简单的人海战术,陈祖义就要用实力,将邓愈活活碾死。
而城墙上的邓愈见状,不惊反喜,看着这些不怕死,愣头青的海盗,邓愈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
待海盗临近后,邓愈直接下令,不要给自己节省物资,死命的往下扔。
箭如飞蝗,擂木滚石如雨一般,疯狂的往下砸去。
海盗们顿时被砸到一片,但是这些海盗如同被打了鸡血一般,一波人倒下,又一波人冲上来。
好似无穷无尽一般,杀之不觉,悍不畏死。
好在邓愈手下的也全都是老兵,能坚持这么长时间还没有阵亡的士兵,的确已经有资格称得上一句老兵。
如今邓愈手下还有不到三千人,这三千人顽强的抵抗着海盗的疯狂进攻。
拼命的将城上准备的守城器材,不要钱的往下倾斜。
海盗虽然人数众多,但是由于攻城器械的缺乏,这些海盗只能围绕着云梯,排队向上攀爬。
导致明军虽然人少,可在局部战场之上,反而能占据人数优势,再加上地利,给海盗一定的打击。
可海盗的人数终究太多,而城头上的物资也是有限,海盗很快就察觉到明军的后继无力,继续发了疯的向上攀爬。
“铿锵!”
短兵相接很快到了,倭寇们拥挤冲上墙头,与明军进行白刃战。
而到了白刃战,明军就渐渐落入了下风,经过这么多天的战斗,明军早就已经精疲力竭,浑身是伤了。
现在能站在这里与海盗交战,就已经是十分勉强了。
邓愈见手下的伤亡逐渐增大,顿时大喝一声,道:
“兄弟们,撤!!”
说完,邓愈就让手下鸣金收兵,想要进入城中,与海盗们打巷战。
海盗见明军想撤,霎时气焰更盛,变得咄咄逼人,纠缠着明军,不想让明军撤退。
邓愈大怒,带着手下亲卫,率军截杀海盗,亲自断后,给手下的弟兄争取活命的机会。
海盗见邓愈状若疯虎,也不敢逼迫太甚,毕竟只要邓愈放开了城墙。
等到十万倭寇进入城内,那么邓愈就算是有通天之能,也守不住福州城。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海盗们只想要福州城。
只要福州城里面的百姓和财富没有逃走,这些倭寇就不在乎。
邓愈最终经过拼死的冲杀,带着不到两千明军,缓缓退入城中。
被邓愈坚守了十天之久的福州城门,最终还是被陈祖义给攻破了。
在福州城门被打开的一刹那,城外的海盗瞬间红了眼睛,也不管自己头领的命令,全都一窝蜂的往城内涌去。
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屠城的时候已经到了。
陈祖义作为大头领,既然已经允诺了,那么他就不会食言。
虽然海盗性格十分凶残暴虐,但是不得不承认,在海盗里面,陈祖义是十分讲信义的。
不管陈祖义如何的心狠手辣,阴险狡诈,但是当着众人说出去的话,他从来都没有违背过。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海盗愿意跟着陈祖义的原因,毕竟出来混,讲究的就是一个信义。
如果连信义都没有,陈祖义不可能可以聚集起如此多的海盗,只怕早就分崩离析。
海盗们一个个欣喜若狂,觉得发财的机会近在眼前,拼了命的往城里面冲,生怕去晚了,好东西都被其他人抢走了。
但是陈祖义的脸色却不是很好看。
他觉得事情非常的蹊跷,邓愈很可能有诈。
陈祖义跟邓愈交手了这么长时间,自然了解邓愈的脾气。
虽然之前陈祖义击败了邓愈,但那时因为自己偷袭的原因,邓愈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重新返回了大明的缘故。
可即便自己用十万大军埋伏邓愈,结果还是让邓愈杀出重围,并且逃回了福州城。
导致自己迟迟未能攻破福州,这些天与邓愈的战斗,陈祖义不得不佩服邓愈。
在如此劣势的情况下,邓愈都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如果是其他人,只怕早就成为自己的刀下亡魂。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人,如今竟然会主动退却,这实在是不同寻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陈祖义认为邓愈在城内肯定有埋伏。
当即陈祖义大声呼喊道:
“停,都给老子停下来!!!”
陈祖义的声音阻止了身边跃跃欲试的心腹,但是周围身后却还有更多的人,疯狂的朝城里面涌来。
在人潮拥挤的背景下,陈祖义个人的意愿,却显得如此渺小。
“噌!!”
陈祖义当即拔出腰刀,急声大呼道:
“再敢往前者,杀无赦!!”
身边心腹虽然心有疑虑,但是跟随陈祖义这么多年,默契早就养成。
纷纷抽出长刀,一齐朝身后大喝道:
“再敢往前半步者,杀无赦!!!”
身后的人群,缓缓变得安静下来,惊疑不定的看向陈祖义。
毕竟答应大家劫掠的是陈祖义,如今拦住众人的也是陈祖义,这种矛盾的行径,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陈祖义知道事情紧急,大声的呼喝道:
“兄弟们,听我说,城中有诈,现在绝对不能入城。”
“大家想一想,明军原本拼死阻拦我等入城,现在为何如此轻易就放开城门。”
“此举必然有诈。”
一番话有理有据,让海盗们渐渐安静下来。
可是还没等陈祖义继续安排,就见到一群先入城的海盗,已经是满载而归,浑身上下全都装满了金银。
这才进城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这些人竟然就已经抢到了如此多的财富。
这一幕瞬间让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海盗,呼吸都变得粗重了几分。
“兄弟们怎么还不进去?城里面遍地都是金子,随便拿,兄弟们快去拿!!!”
这些人刚刚回来,没有听到陈祖义的讲话,见到所有人还愣在原地直直的看着他们,赶忙让他们自己进城去抢。
这下海盗们再也顾不得陈祖义说的什么,直接就要冲进去大肆抢掠一番。
见到这一幕,陈祖义气急败坏,抽刀砍死了一名往前冲的海盗,怒吼道:
“谁敢上前!!!”
这一下,所有的海盗都不淡定了,毕竟城里的人都已经抢东西回来了,根本就没有一点事。
但是陈祖义还不让人进去,这就很不讲道理了,甚至一些人认为,陈祖义这个样子是打算过河拆桥。
海盗们一直认为陈祖义是一个讲信义的人,而今陈祖义竟然背弃诺言。
想要将福州城独吞,而不是之前说好的人人有份,众人心中的怒气顿时开始积攒。
但是慑于陈祖义的淫威,这些海盗根本敢怒不敢言,只能愤愤的看向陈祖义。
陈祖义身旁的心腹,见到这幅场景,知道大事不妙,急忙在陈祖义耳边低语道:
“将军,人心所向,不可强拦。”
陈祖义眼神阴冷,但是面对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陈祖义最终还是让步了,缓缓收刀入鞘,说道:
“愿诸位兄弟,杀的痛快。”
说完,就带着自己手下让开了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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