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看着窗外的星云, 从飞船舱中走下的时候一切恍如隔世,即使就在不久之前这里还是他守护的家园,此刻草长莺飞中却处处透着陌生。
此刻皇宫外, 无数人聚集在处决场,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帝国进入文明时代多少年他们就有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了。
内备军压出一列列人, 当众宣布他们的罪名展示他们的面孔。
人群中窃窃私语, 互相交头接耳交换着信息了解着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来这些人犯了通敌的大罪,这是帝国最严厉的一项罪名,大部分涉及通敌罪的最后不是成为了星际海盗, 就是判离了整个人类,一旦被抓到必然要被处以极刑。
这些通敌的人倒是不像别人的罪人听起来那么骇人,他们既没有帮助星际海盗烧杀抢掠,也没有和虫族产生什么不该有的关联, 他们通敌的对象相对正常,是席归渊。
这让众人看他们的目光并没有多少愤恨,只是有些唾弃而已。
这些人的家人站在人群中,从看见自己的孩子被推上高台, 到宣布通敌罪名的时候已经吓得腿软, 眼泪流了满脸, 甚至有些已经昏了过去。
看见这些家长, 人群中不少人看向他们的目光倒是有了几分遗憾和怜悯。
尽管席归渊如今已经是敌人了,但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是帝国最年轻的上将,是席家的继承人, 他受万人仰慕, 在年轻人中十分的有人气, 在变动发生的短时间里,这些年轻人脑袋不清醒还想追随席归渊也不过是少年意气而已。
一名内备军走上高台,快步走到顾清贺身旁,俯下身在他耳边小声的汇报。
“帝都附近检测到有舰体降落,但没有找到任何人的踪迹。”
顾清贺微微颌首:“他们会过来的。”
想到将要再次见到沈宴,他只觉得一阵呼吸炙热,沈宴在的时候他从没想过沈宴对自己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可是沈宴消失之后,就像心里缺了一大块一样,狂躁和痛苦源源不断的向外流淌。
他甚至将沈宴视作了一种药,只要沈宴出现了,只要沈宴回到他的身边,一切都能回到像过去那样。
对,只要他回来了,他依然是帝国的那颗明珠,是帝国的未来,一切都可以像以前一样。
顾清贺压低了声音,目光俯视着台下的众人,唇角笑容温和:“让他们做好准备。”
内备军应声退下。
他们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他没有召回席兼之,这一次他要席元帅亲自和他这个优秀的儿子对上垒,
这一战之后,无论输赢,席家就再也成不了气候了。
军机所内,快速重建的建筑一片簇新,沙盘在众位将领面前展开,他们已经完成了全部布局,对于将可能发生的任何可能都做了防备,席归渊是他们的后辈,也是他们教出来的学生,他们很清楚该怎么防备这个优秀的学生。
部署结束,将军们看着沙盘都陷入了一阵沉默,气氛格外的压抑。
坐在最末座的人盯着沙盘看了好一会,心里颇不是滋味,再一抬头看到坐在对面的人严谨认真春风得意的模样,猛的一拍桌。
“元帅!那可是上将!s级的alpha!”
他这一掌拍在了众人的心上,一时之间竟没有人出声斥责,片刻后坐在他对面的人才斥道:“你眼里还有没有元帅!喧哗无礼!”
坐在席元帅右下方的将领抬眼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倒是坐在左边的人看向席元帅:“元帅,您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但到底值不值,您决定。”
“老桂,什么值不值,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啊,难不成你是有了别的想法。”另一个将领警惕的盯着他,余光扫向席元帅,打量了一眼他的神色,从他的脸上暂时没看出什么波澜。
被叫做老桂的人冷目竖眉看向他:“想法不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的局势如何,你是忠于军机所的,还是忠于皇室的,还是忠于天下百姓的!”
那人面容平静下来,淡笑一下:“怎么又和天下百姓沾上关系了?老桂,要说会说话,还真是你有一套啊。”
“你以为席归渊是这么好对付的,双子星已乱,沈宴不可杀,丁俊北留在大后方,他死了你想要天下太平?沈宴一个人就够你们吃一壶了,国仇家恨,往后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那人倏地站起了身:“哪里来的国仇,哪里来的家恨?你这话什么意思!打席归渊不会有好下场,那不打了吗,还是你的心早就飞出去和你的少主在一起了,各位当的是帝国的将军!还是席家的家臣?!”
老桂猛的站起身,对着他怒目而视:“当年那场兽潮的事你也同意了那个地点,你敢说你不知道!!”
“那是意外,我要说多少次那是意外,死一个沈白你们要记恨多少年?你们在军机所抱团排外,没必要还非要找一个理由,沈宴多大一点毛头小子,不是你们,能把他养成今天这个样子?活脱脱的一个祸患!”他说罢一甩手便要破门而去。
却只听坐在席元帅右边的将领淡淡道:“把他扣下。”他抬眼,扫了一圈众人:“在还没讨论出结果之前,烦请众位留在座位上,不要轻易离席。”
那人目光惊恐的被按回座位上:“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信号屏蔽了,人也要扣下,你们是真的要谋反啊?你们疯了是不是。”
右下方那人微微颌首:“先不要聒噪。”
他话音落下,坐在那人旁边的将领顺手把他的嘴塞了起来,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看向席元帅。
“我们继续谈吧。”
众人交换着视线,其中几个耳观鼻鼻观心,鼻尖上已经沁出了细小的汗珠,中途不是说要去上厕所就说家里可能出事了,却只能死死被按在座位上,没能走出军机所一步。
帝国早就烂透了。
或许还能维持几年繁荣的表现,但内里的腐烂很快就会向外扩散,不需要多久,顾氏皇朝只会成为一个毒瘤。
但凡有点远见的都能预料到那一天,忠心于皇朝的前提是值得,但他们能感觉得到,已经不值得了。
无论是基于他们自身来说,还是基于百姓万民来说。
但他们看了一眼席元帅的脸,没有将话出口,只是面容平静的道。
“我们听席元帅的,过往我们是元帅的下属,但我们也始终是元帅的兄弟。”
席元帅坐在首位,始终没说什么,他知道他的跟随者们在期待着什么,这无论是对皇室还是对席家,都是一个巨大的转折点,一切都要从这一刻的选择重新开始。
他看向众人,沉着到几乎沧桑的眼眸里有种苍狼一般的清醒:“先皇。”
众人等着聆听他的话,听见先皇两个字都楞了一下,先皇两个字对他们而言太遥远了,他们绕了一个弯才想起来顾清贺还并未继位,他的父亲还是皇帝,那么先皇,是那位向来病弱却颇有谋略的早逝皇帝,顾清贺的爷爷。
“先皇在去世之前,留了最后一封信给我,先皇告诉我,如果有一天走到了已经无法抉择的时候,就打开它。”
众人一听便明白了席元帅什么意思,忙问:“那信在哪里!”
“在我怀里。”
自从席归渊叛去双子星之后,他便将那封尘封的信找了出来,时时贴身带着。
“元帅快拆信吧,不管先皇说了什么,总归……”
总归看了得了心安。
他们知道,元帅最迈不过的,便是违背忠义这个坎。
“先皇的信是留给我一人的,不可让他人看见,不便让诸位看了。”
“请元帅前往密室,出来后将心中的结果告知我等便可。”
席元帅站起了身,想一座沉默的山峰,他转身向前走去,阴影落在他的身后。
而此刻的处决场一片沸腾。
处决场多年没有开启,此刻开启却是即将被涂上这些年轻人的鲜血,民众多年来养尊处优,如同温顺的绵羊,大臣也不愿百姓看这样残忍的画面,之后便宣布,在陈罪之后将他们押送下去秘密执刑,之后便会将结果公布出来。
就在人被押送下去的一瞬,几乎没有人看清发生了什么,沈宴从天而降,他们晃眼之后,才看清那个突然出现,落在顾清贺身旁的人影就是那位传说中的顶级oga,惊讶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震惊的抓紧了身边的人:“是他,是他,是他!”
沈宴的枪口抵住顾清贺眉心的时候,顾清贺的枪口也抵住了他的心脏,他们离得很近,几乎是出来晨曦殿那一夜之外最近的一次。
顾清贺有些诧异,目光落在沈宴的身上,有些迷恋的逡巡而过:“怎么是你?”
“你以为会是谁。”
“我以为席归渊就算听你的话,也不会舍得让你来以身犯险。”
“他负责救人,我负责解决因为而起的祸患。”
“那个祸患是我吗?”顾清贺望着他,笑得格外的温柔。
“你姓顾,才是最大的祸患。”
“不,沈宴,你才是那个祸患,如果所有人在见到你之后便开始变得疯狂,变得贪婪,那么根源在你身上,我只是爱你而已。”
沈宴手指压在扳机上,想要扣动扳机,顾清贺却淡淡道:“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我死了,席归渊就能代替顾家了,别太天真了,帝王心术是席家人永远都不懂的东西,他们太勇武,太一往无前,所以他们永远不懂人心有多少幽暗灰尘,把他推上这个位置只会是害了他。”
沈宴看着他的眼睛,眼神冰冷:“说这么多,你敢开枪吗,杀了我,杀了你的贪婪,你做得到吗。”
顾清贺的表情停顿了一下,随即才浅浅一笑:“你说得对,我舍不得,杀你就像杀了楠我。”他神情风轻云淡,说话间手却已经快速移动,枪口转向沈宴的右肩,他握着枪的一侧。
沈宴闪身后退,却只看见一蓬血花在面前溅开。
沈宴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巨大的血洞,在顾清贺的右肩上绽开,血肉铺陈开的一瞬将他身上的礼服一半都染成了血色。
这一幕,沈宴见过。
t89,希望之海。
三千米狙击。
沈宴下意识的向后看了一眼,下面是如热锅蚂蚁般的群众,前方是一片遥远模糊的建筑。
耳边传来顾清贺的笑声,顾清贺向后靠在座椅上,任由着右肩上的血流成河。
“哈哈哈哈哈哈,我失误了,没把你的魅力考虑进来,不然这一枪该打在席归渊身上的。”
沈宴回过头,便对上顾清贺带着笑意的双眼,如同恶魔一般的盯着他:“你猜,席归渊现在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把这一段剧情写完就是他们两个人的世界了(瘫)
————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