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  席家,这些东西像山一样沉重,从席归渊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他要背负起的东西。

    但沈宴此刻也问不出口,  你为什么要来救我。

    他知道答案。

    但他没想过席归渊能真的做到。

    沈宴怔怔的看了他许久,想起少年时,父母还在的时候,  那时候是他一生中最好的时候,  每当他不可抑制的回想起那段时光,留下的只有堆积在胸中无法消散的愤懑之气,和无尽的怨恨。

    但无论他那时候再怎么恨席家,还是难以抑制心底那一丝细微的声响。

    回不去了。

    那样好的日子,  再也不会有了。

    那时候他敬仰着元帅,元帅也如同许多长辈般,因为同父亲的交情,对他宽厚温和,  多有宠爱。

    席兼之如同一个大哥哥一般,总是会温柔的同他说话,语气之间难以掩藏哄着他的意味。

    席归渊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们一同学习,  一同讨论新的飞船设计,  互相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喜欢什么。

    那是一个完美的世界,  无论是他还是他的父母,  都处在融洽愉悦的关系中。

    以至于后来他再也没办法相信席归渊,如果一个人坐上了高位之后就能毫不犹豫的舍弃自己珍惜的朋友的生命,那么席归渊的爱,  说不定也是在某一刻的决断中可以舍弃的东西。

    可是现在,  沈宴感觉心口的那块大石终于落地了。

    那不是席元帅的选择,  那是他父母的选择,如果只有一个人能活,他们的选择都将是放弃。

    此刻怔怔看着席归渊,沈宴反倒有一丝慌张,面孔便越发紧绷,眼底薄薄的冷光微浮,清冷到了极点。

    “你给我用了药?”

    “嗯,两颗,是不是不舒服了?”

    沈宴抬眼,眼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痕,神情紧绷淡漠到了极点:“下不为例。”

    席归渊目光微微一动,扫见他已经开始微微发红的耳廓,便点了点头:“我的错。”

    沈宴的话都被梗在了喉咙里,席归渊这辈子哪有这么轻易低过头,在他面前认错却认得这么理所当然。

    他才不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

    他只是在低头。

    对他低头。

    这让沈宴说不出什么话,含糊的嗯了一声。

    席归渊朝他伸出手,指节展开递到他面前,将手递给了他:“起得来吗。”

    沈宴没有拒绝,将手搭在他手臂上借了一把力,从床上起身。

    主卧外面便是一个小厅,席归渊叫人准备了一些薄粥,配了一些容易消化的小菜在旁边,待沈宴站定,他便收回手,微微侧身为沈宴拉开凳子。

    “你昏睡了三天,先吃一些好消化的。”

    “嗯。”沈宴看着他拉开凳子的动作,记忆中他从没见过席归渊做这样的动作,尽管这是礼仪课入门时就学过的东西。

    凳子上还放着一个软垫,和凳子不是一个色系的,看起来是特意找来放上去的。

    沈宴半垂着眼帘,在桌前坐下,手指碰触到瓷碗,粥是温热的,微微有些烫,是刚好入口的程度。

    感受着席归渊在身旁坐下,沈宴心底微微诧异,两人的距离实在有些近,这样坐在一起都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信息素味道,手肘放在桌上似乎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体温。

    沈宴当然没有问,为什么双子星的餐桌这么小,双子星条件不比帝星,习俗物具不同他只当做视而不见。

    席归渊当然也不会主动说,餐桌被他换过了,原本的长餐桌太占地方,他也不想坐在离沈宴那么远的地方。

    沈宴低下头,手指捏着白瓷勺子一勺一勺的喝着,粥很寡淡无味,但温热的触觉熨帖脾胃。

    吃了没几勺沈宴就放下了勺子:“我还是待会喝点营养液吧。”

    他不是很舒服,尤其是身体里的药还在慢慢溶解发挥着功效,异物感让人不是很提得起食欲。

    席归渊却伸手将他放在小瓷盘中的勺子拿了起来:“营养剂喝多了胃的消化功能会减弱。”

    瓷白的勺子舀起一勺薄软的粥,送到了沈宴唇畔。

    刚吃过粥的唇瓣微微红润,带着一点水汽湿润,沈宴抬起眼,在那勺粥后淡淡看着席归渊。

    他从不觉得席归渊是个目的单纯的alpha,席归渊的确很关心他的身体,但喂食更多代表的是掌控感。

    从他醒的时候开始,席归渊即使一只手受伤,也没有将水杯给他。

    沈宴看着他的眼睛,微微倾身将粥吃了,看着他的目光清冷,一瞬不瞬。

    席归渊看着沈宴的动作,手中的勺子捏在指间一瞬变得格外灼烫,像一种微妙的信号,待到沈宴吞下那一勺粥之后便放下瓷勺,这种信号很微妙,但不适合再有下一勺。

    沈宴的眼神有些冷淡。

    席归渊将餐巾握进手中,指节压住一角,柔软的布料贴上沈宴唇角,仔细的擦拭掉那一点点水迹。

    “席归渊,有些过了……”

    沈宴感受着在嘴角轻轻沾过的餐巾,餐巾布后是席归渊的体温,长这么大,大概只有没记忆的时候有人为他擦过嘴角。

    他孤独得成了一种习惯,从没想过席归渊把他当oga对待会是这种场景。

    “沈宴,我想照顾你。”

    席归渊放下餐巾,摸了摸沈宴鬓边的发:“说照顾这个词你肯定不会信。”

    “不,我信。”

    沈宴淡淡扫了他一眼,心绪并不平静:“你一直都在照顾我,把我……照顾得很好。”

    席归渊摸了摸沈宴发顶,看着沈宴的脸,神情平静而沉稳。

    实际上他撒谎了。

    他不是想照顾沈宴,他想掌控沈宴。

    他有一颗过于冷静的心,在轰炸晨星殿的那一晚,他知道自己会成为叛军,他无法忍受沈宴落入险境或者被人染指分毫,他必然会叛。

    但他更知道。

    他叛了,沈宴就属于他了。

    “回去再躺会吧,肌肉完全恢复力量应该还需要一点时间。”席归渊看着沈宴。片刻又道:“我陪你。”

    沈宴醒了的消息不过片刻便传遍了整个基地,冯若在基地小院子里和小言住在一起的,小言的屋子在院落最远的角落里,因为他是有alpha的oga,丁俊北有时候会来找他,所以他住在最远的角落,冯若也很少主动去他的房间找他,这次却顾不上了。

    “小言!听说沈指挥长醒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去探望他?”丁俊北和席归渊关系近,很多事情他都能先知道个大概。

    小言抱着一只雪白的猫,正轻声叫着宝贝,听见冯若闯进来的声音,他将手指竖在嘴唇前,小声的道:“把它们吵醒了它们又要乱跑了。”

    冯若连忙放轻了脚步,等着小言的透题。

    小言对上他期待的眼神,却是摇了摇头:“指挥长还虚弱着,何况上将也希望他能好好养伤,自然是越安静越好,想必是不会让任何人去探望的。”

    “这……”

    “不过等指挥长恢复了,他出来走动我们自然能见到他啦。”

    小言没有将话说明,上将这样的alpha占有谷欠比俊北可能还要强无数倍,他怎么会允许别人进入他们的住所,他们的卧室,窥伺他的oga。

    冯若只是碰了个软钉子,有几个基地的人想要交换奴仆身份混进小花园里看一看传说中的顶级oga到底长什么样,在基地外被拦了下来,若不是他们的家人苦苦求情,已经被丢出基地了,最后在基地交换了一年的义务劳动,每日叫苦连天。

    席归渊在沈宴昏迷的几天里已经召几位负责人来见过面了,将其中有风险的,决心不够心思摇摆的剔除掉之后,便将剩下的人安抚了一番,并未夺走他们手中的权利和物质,漫不经心的威胁之后又给了不少好处,恩威并施。

    留下的负责人都安了心,心里也在暗暗揣测他之后到底想做什么,每日勤勤恳恳的做事,等着他下一步的指令。

    以席归渊的资质和野心,就算他不打回帝星去,双子星必然也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已经让几位负责人开始制作双子星的详细地图,几位负责人将现有的资料稍微整理之后很快便交了上去。

    他要的版本不是普通的双子星地图,涉及了人物,家族,每个小领地和基地究竟由那些人掌控。

    他们不吭声,但也知道席归渊的心思绝对不是只想要看看地图而已。

    地图资料发到席归渊光脑上的时候正好傍晚,他们的光脑在基地里建立了全新的联络系统,就像一张在慢慢打开的蜘蛛网。

    窗外的晚霞格外的红,带着一些昏暗,悬在天空的远处格外苍凉,光线已经黯淡了下来,室内补光的顶灯早已打开。

    卧室旁边的房间之前是一个收藏室,席归渊让人改成了书房,里面放了一张新的木质书桌,他没有在卧室办公的习惯,乘着沈宴身体倦怠中睡得正熟,便抽空到了书房开始办公。

    资料刚看了一半,门从外面被推开,席归渊倏地抬起眼皮,神色冰冷,目光落在来人的手上的时候神色才缓和了许多。

    那是一双修长漂亮的手,肤色白皙剔透,自从分化成oga之后,激素分泌带来的变化让他的皮肤显得更薄了一些,淡青色血管在手腕内侧若隐若现犹如半透明。

    “醒了?怎么不叫我。”席归渊将整理的思绪放下,专心致志看着走进来的青年。

    他穿着柔软的衣裤,剥去制服之后也并未失去半分尊严,舒展的身姿笔直挺拔。

    沈宴看了一眼室内,随即目光落在桌前,扫了一眼虚拟屏上的资料:“你在看双子星的资料?”

    “嗯,这里虽然表面由席家掌管,听从皇室的命令,但各个基地各个行业之间鱼龙混杂,需要先把他们的底细摸清楚。”

    沈宴点了点头:“一起看吧。”

    双子星的情况的确复杂,很多行业互相竞争又互相压制,比如同样造武器的,差不多同样性能却两个型号的武器,竞争关系强烈两边的人见了面也是不会有好脸色的。

    而有的基地则是由一些家族掌管,其中形成了庞大的产业链,每个家族之间互惠互利,又互相打压竞争。

    沈宴朝他走过去,目光落在了他的书桌上,随即向后挪动了一寸从他的胸膛上掠过落在座位上。

    沈宴微垂眼看着他:“我的位置呢。”

    席归渊看着沈宴望过来的目光,伸手一揽便将人带进了怀里,在沈宴诧异的目光中将他抱在了腿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沈宴耳廓旁:“我坐哪里,你就能坐哪里。”

    沈宴心思重。

    这是指挥长的职业病。

    席归渊当然要惯着自己的oga。

    沈宴慌了一瞬,想要站起身却被揽着腰肢的手紧紧按住,片刻之后紧抿着唇角放弃了挣扎。

    他没有这个意思,他要的是工位,不是权位。

    “我要我自己的位置。”沈宴的脸微微发红,因为无措而有一丝淡淡的恼怒。

    席归渊的声音却突然软化了下来:“这就是你的位置。”

    “沈宴,让我抱抱你。”

    “……”

    “席归渊,这是在办公。”

    耳畔的声音又恢复了低沉稳重:“那公事公办,我们先把双子星的地图看完。”

    说着虚拟屏扩展,之前席归渊已经看过的地图资料也全部展现在了眼前。

    沈宴知道席归渊这会是不会放开他了,只能适应被他抱在怀里的窘迫,身后就是席归渊的胸膛,因为靠得太近,他心跳的震动微微传递到了肩胛骨上,震得沈宴后背微痒,一声又一声,仿佛两人心跳的节拍慢慢的交融成了一声,暖意弥漫四散。

    资料已经展开,沈宴便将注意力放到了资料上,看了一会侧过头看向身后的席归渊:“为什么不去吴家的基地。”

    吴家和席家关系密切,是工业上的一把手,无论是席元帅还是百年前,一直都臣服于席家。

    可他没选择去吴家,而是选择了这样一个位置偏僻的中等基地。

    席归渊在沈宴身后,目光落在他的后颈和耳廓上,掩在碎发和衣领之间,像新剥的荔枝,他不动声色挪开目光,对上沈宴的视线,淡淡道:“这里产的武器很不错。”

    仅次于希望之海的便携狙击枪,由这个沙漠中提炼的一种特殊金属制成,所以这个基地才能过上这么舒适又闲散的生活。

    沈宴看着他的双眼,片刻之后收回眼神,没有说什么。

    在双子星吴家算是一个庞然大物,他们或许会和席归渊合作,但不会无条件的臣服于突然叛变的席归渊,而这个基地会完全落入他的掌控之中。

    若他只是想要寻求庇护,吴家够了。

    “你想要双子星。”沈宴淡淡的问。

    “嗯,沈宴,这个地方太小了,配不上你。”

    沈宴的心脏跳动了一下,再次扭转过视线看向那些资料,过了一会才问:“帝星打算怎么处置我们。”

    “应该会出兵。”

    “会没事的。”

    沈宴不擅长安慰人,尤其安慰的对象还是席归渊,但依然说出了这四个字。

    席归渊失去的东西已经太多,一旦兵刃相向,赢了他失去的是家人,输了便毁了他的人生。

    他想,席归渊是需要安慰的。

    席归渊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没事,帝星容得下我父亲,但不会容得下我。”

    “你……都知道了?”

    “父亲愿意受皇室牵制,而我要的却是你,皇室不可能退让。”

    他可以死,但不能让沈宴受辱。

    沈宴是他的oga,谁都别想染指一分一毫。

    沈宴不知道席归渊对他父亲和太后的事情到底知道多少,便按下没有再提。

    两人心思各异。

    彼此都想捍卫对方的人生。

    两人一起将资料仔细的看完后,席归渊才若有所思的问:“周无虞没有跟随而来,你似乎一点都不诧异。”

    “他有自己的决断。”

    一山不容二虎,以现在席归渊对他的占有欲,周无虞很难在这里立足。

    只是帝都中人人都知道周无虞是他的人,周无虞在帝都又该如何立足。

    席归渊抱着他看完了资料,并未做出任何其他行为,将资料看完后两人便回了房间,席归渊先去洗漱,沈宴坐在床沿调出光脑,向闵阳发出一行询问。

    你们没通知周无虞吗。

    闵阳一行人都是将他设为特殊联系对象的,没一会一行字就弹了出来。

    消息发给他了,一直到登上飞船都没看见回复。

    沈宴熄灭了虚拟屏,没有再提这件事。

    没一会席归渊就走进了卧室,他身上松散的披着浴袍,冰冷的水滴还在沿着他锋利的下颌线向下滴,双眸间笼罩着一层寒气,显得越发寒冷。

    沈宴知道他的洗浴习惯是用冷水收尾,看着他脖颈处还沾着的几颗细微水珠想要拿过毛巾拭去,却看见了他脖颈处又一个新的创口贴。

    沈宴瞳孔微缩:“我  ……又咬你了。”

    席归渊却只是抬手将身上的水珠拭去,垂眼看着他:“你需要信息素。”

    “今晚做拥抱练习。”

    席归渊几乎是命令式的,冷淡强硬的将话题带开了。

    沈宴脑袋一团乱麻,不明白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与其说他是在咬席归渊,他的行为更像是在渴望席归渊的血。

    这并不正常。

    下一刻沈宴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拥进了一个怀抱中,那只手揽着他,掌心按住了他的后脑勺,将他带进宽阔炙热的怀抱中,让他埋在自己的颈窝。

    沈宴靠在他怀里,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动作有些僵硬的环抱住了席归渊的背。

    很温暖的怀抱。

    不带任何其他意义,敞开了心扉卸下了防备,席归渊选择了他,席归渊抱住了他。

    这种温暖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沈宴却有些情绪生涩的不知道怎么回应。

    曾经被爱着的时候,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他还是一个小孩,可以肆意的撒娇,而现在席归渊爱着他,他却不知道能做什么,只能维持着冷淡的外表,以免被看出内心的笨拙。

    但火焰却从内心深处蓦的亮了起来,烧得热气腾腾。

    沈宴仰起头,不想再回避,对上他垂下来的双眸:“席归渊,你喜欢我什么。”

    如果没有判断错,席归渊应该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喜欢他了。

    他知道席归渊喜欢他,却不知道席归渊到底为什么喜欢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

    他抬手,忽然之间摸了摸席归渊的发鬓,席归渊总是这样摸他,他想知道席归渊在想什么,做这样的动作时是什么样的感受。

    他的发茬有些硬,扎在指腹上微刺,是一片细细密密的痒,却让人心里一阵发软。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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