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按时到了久繁楼,他不会迟到但也不会早到,踩着点进入教室,目不斜视余光也不散落在身旁的位置上,不与席归渊做过多的交流。
他最近头有些疼,尤其是接触到席归渊的时候,额角隐隐作痛,他怀疑是被席归渊气的。
但席归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冷淡坐在一旁一丝不苟的样子。
药剂课和理论课持续了三天,之后便是器械课,两人又换了一个教室,左右立着两面玻璃柜纤尘不染,里面陈列展示着无数的器械,alpha的药物手环,oga的信息素极心率监测腕带,对于信息素失控的防范一切器械应有尽有。
林革从外而来,走上讲台,他手上提着一个小小的蛋糕盒子,薄薄的小玻璃罩扣在木质托盘上,淡紫色丝绸缎带束起,里面是一块圆形蓝莓蛋糕,大约巴掌大小。
他将蛋糕放到沈宴桌前,随即又回到讲台上开启课件。
这几天林革都会给沈宴带一块小蛋糕来课堂,调整好课题进度,他抬起眼看沈宴依然没有打开甜点罩子,便笑道。
“指挥长最近的状态似乎不太好,甜食有一定的安抚作用,可以缓解oga的不适,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沈宴半垂眼睫看着面前的蛋糕,蓝莓酱装点成渐变分层,圆鼓鼓的蓝莓装点在雪白柔嫩的奶油抹面上点成一个圆形。
下方的木质托盘是原生松木,玻璃罩外的托盘下有两个镂空的缝隙,缎带从中间穿过,固定了一柄被丝绸餐巾包着的餐叉。
这种外送包装即使在帝都也并不常见,是洛利大道上一家开了二十七年的甜点店,小时候他很喜欢这家店的点心,但也只能一个一个星期吃上一次,更多的时候是母亲或者家务机器人给他做的蓝莓蛋糕。
能吃到这家店的点心的时候,是他父亲因公事前往席家汇报,回来的时候就会带一块给他。
这家店离他家很远。
在席家附近。
后来父母意外身亡的消息传来,他每日上下学,拉开课桌下密封的储物盒,里面便是这个蓝莓蛋糕,安静陈放在木质托盘上,玻璃罩上绸带系成繁复的花结,一直持续了一年。
送一次他便无视一次,直到他们初中毕业。
在不拆封情书事件之前他的冷淡之名便是这块蛋糕烘托出来的。
沈宴抬眼,一双带着薄冰的眼眸看向林革:“教授住在洛利大道。”
林革教授怔了一下,随即将课件跳跃到上次的标记点,身后的电子屏快速变幻,画面固定到了最新的页面,他耐心的回答:“洛利大道寸土寸金,我住在附近,只是离得比较近恰好会路过。”
“教授破费了。”沈宴看着面前的蓝莓蛋糕,舌尖在口腔中抵住了上牙膛,沉默了看了良久,他有些不悦,在林革开始展示器械之前又开口。
“我们光脑连一下,待会我把费用转过去,不能总麻烦教授这样跑。”
林革看着沈宴已经隐隐不悦的表情,脸上依然保持着淡笑:“只是一点小事。”说完眼眸微微一动,余光扫向席归渊,看了一眼他依然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尤其是那双漆黑冰冷的眼眸,心里哀嚎了一声。
不愧是相识多年,这突然僵持的氛围无声胜有声。
这都上五天课了,已经是最后一堂课了这两人还是没有一刻停战。
不过外面都说他俩关系很差,他却觉得不见得,他们明明是轻描淡写就能刺中彼此弱点的存在,还能叫外人看不出来,毕竟就他所见,两人有情绪起伏的时候,都是因为彼此。
这倒是很微妙。
他面上依然平和,微笑着点了点头:“我想起来忘带了一点东西,我去取来,两位先看一看器械,这些结构对两位来说应该都是小儿科级别的,不会有什么难度。”说着他走下讲台,聪明的回避了这个战场。
林革离开了,空旷的教室里只剩下沈宴和席归渊。
沈宴没有说话,垂眼翻着手底下的书页。
反倒是席归渊先打破了平静,像在薄冰层中投入了一颗小石子。
“我记得你喜欢。”
席归渊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支细长的黑色瓷笔,压在已经翻到了尾页的书页上,有些若有所思。
他说得很平静,像只是在描述一个事实,尽管事实也的确是他记得,而沈宴的确也喜欢。
可沈宴听着很刺耳。
“席上将,做这些事有意思吗。”沈宴侧眸冷冷看向他,心情奇异的不悦。
“你希望我做什么。”席归渊凝视着他的眼眸。
就像军校毕业的那天晚上,无数人影交错的典礼角落,席归渊在安静的角落里忽然的问,你希望我做什么。
沈宴当时的回答是,我希望你离我远点。
之后席归渊也做到了。
这个问题一瞬将沈宴拉回了那个夜晚,毕业典礼亢奋得有些混乱的氛围,席归渊的怀抱带着盛夏夜风的气息,混杂着他身上冰冷的味道,还有一缕浅浅的酒气,浓烈热辣而灼烫,以及那双低垂下来望进他眼瞳的眸子。
沈宴梗了一瞬,语气带上了一丝讽刺:“难道席上将真的有打算和我在一起,就为了顶级oga的身份?”
席归渊看向沈宴,那双眼眸里有太多的东西,沉寂到最后只剩下一种冰冷的黑,但那片黑色的瞳孔中似乎有什么情绪在某个缝隙角落发着热。
“嗯。”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沈宴脸上,尽管模糊不清,但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有着他的身影。
“我有了追求你的权利,不是吗。”
这句话让沈宴愣怔了一瞬,此刻席归渊坦然得有些无耻,他的心却滚烫了一瞬,充斥在胸腔的情绪一瞬有些懵懂而粘稠,他大概有点理解过度,席归渊的句话里似乎有着渴望这个机会的期待,解读出的情绪让沈宴心跳快了两拍,随即又缓缓压下这种不安的涌动。
“不要打扰教授。”沈宴只能冷冷说。
“那么,你会收下吗。”席归渊看着他。
“为什么要送这个。”
“你喜欢。”
这三个字由席归渊唇齿间冰冷的说出,像板上钉钉不可更改的铁律,就像他喜欢蓝莓,悬浮车上的蓝莓饮料,课桌下的精致蛋糕,没有任何理由的理所当然。
这些在记忆缝隙中不起眼的蓝紫色从隐秘的角落里浮现,在漫长的回忆中成了细细的线,此刻猝不及防把沈宴绑住,甚至有些勒进了他的肌理中,让他不适的皱起眉头:“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真的很久了。
没必要再提起。
烦闷让他抬手解开了衬衣最顶端的那颗纽扣,单手捏住雪白的纽扣指尖轻轻一拨动,精巧的喉结在错开的衣领口露出,微微起伏的弧线随着呼吸藏入第二颗纽扣下。
“沈指挥长不是容易被改变的人。”席归渊目光如同受到牵引一般,目光从他盈盈薄冰的眼眸到他的鼻梁,微张的薄唇,缓缓向下。
眼神并不轻薄,只是将一切收入了眼底细细查看着,他认识的沈宴,他眼前的沈宴。
沈宴动作僵了一下,也不能当即将衣扣再扣回去显得他心中在意,便垂下了手。
席归渊的话,席归渊的眼神,让沈宴彻底陷入了沉默。
抿紧唇角,他从席归渊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神色有些苍白的紧绷模样,好像快化了的冰塑,尽管掩饰得很好,但已经开始露出薄弱处的脆弱了。
他别开目光,没有再看向席归渊,直到林革再次走进教室。
林革走上讲台,似乎没感受到教室里的寂静,若无其事的直接开始了讲课:“两位器械熟练得差不多了吧?”
沈宴垂下眼研究器械。
“将面前的实验手环带在手上,然后在十秒内进行正确操作,完成后手环顶端的指示灯会亮起,只要熟练了这一系列的实操不会出错,这一个器械就可以通过了。”
对于并未接受过这些器械的alpha和oga而言或许初步熟悉各种专业符号需要一点时间,但对沈宴和席归渊而言,看一眼器械再看一眼书页上标注的操作顺序就够了。
沈宴点过操作键,然后感受到手环内部微微收紧抵住了手腕。
“实际用的时候这个手环里是有针的,会快速将药物注射进皮下,一个手环可以储存三种药物,根据情况决定使用哪一种或者调配三种的比例,操作键和操作模式相同,但有不同的器械可使用。”
林革指向陈列架被罩在玻璃上的各式器械,手环,颈环,脚环,为了方便佩戴各种设计都有。
沈宴目光移动,眼神落在陈列架最前端,依时间序列陈放,这应该是最近的最新款。
是一个颈环,黑色软皮连接着黑瓷外壳的中枢,质感上乘。
设计得非常简约却充满了刚硬美感,尾部金属扣是一个线条状的花型文字做成的,将两端紧紧扣合,和其他以实用简约为主的设计比起来,这个颈环更注重细节和质感的搭配。
沈宴看见了黑瓷外壳旁边皮质上烫金的小小字母标注着a。
是给alpha用的。
林革察觉他的目光:“那是颈环是最新款,市场上很少流通,是限量款,我们陈列室在刚发售的时候便上门取的样品,说起来这个设计师两位应该也认识的。”
“冯·伊诺?”沈宴反问,能让林革教授都知道他俩都认识的人,设计师中也只有冯·伊诺,毕竟他们这些人一起当过同学也算一个热门资讯。
“对,指挥长如果喜欢的话可以试着联系冯·伊诺,现在这批货都由他调控。”
沈宴收回目光:“只是看一看,和其他设计不太相同。”
“这些器械其实对很多人而言不一定用得上,很多是紧急情况或者病理下的辅助器具,但作为生理课必修依然会占很大比重。”
林革有条不紊的展示,分析药剂和器械的差别,最后一堂课过得很快。
“这是我们的最后一节课了,课程结束后过一段时间才会随机抽取考试,当然我相信两位不会离开了课堂就忘掉这些,这样只会重修。”
说着林革看向沈宴:“指挥长课程之后有什么安排吗?最近学校想要组织一个面向年轻oga的讲座,校长很希望您能来给年轻oga传授一些人生观,价值观,毕竟现在他们最崇拜的就是您,托我问问您的安排。”
沈宴想了想:“具体时间?”
“下周一。”
“我的假期已经用完,军机所每日事务不定量,但也需要每天解决,如果星期一不忙我会来。”
沈宴余光扫了席归渊一眼,虽然军机所的事务更多由他们那边处理,但指挥部不可能缺席的,即使他变成了oga。
“那太好了。”林革露出笑容:“您放心,整场还有其他讲师在,不会占用太多的时间,您只要来和年轻的oga说几句话就行。”
alpha、beta、oga,赫利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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