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皱眉, “岛上现在百姓越来越多了。会不会有危险?”
路远征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接下来你也是任重道远。”
他也透过窗户看向外面,说不上是赞赏还是意外, “主要我没想到我家问问这么能干!从公社弄来这么多人。我一直以为大家都不会舍得脚下那片土地。”
石磊翻个白眼,“看你那一脸得意还说违心话的欠样!许问同志是真能干,但是你们公社人也挺缺德的。给她的这些工人说一句老弱妇孺都不为过, 里面有几个都能称之为孩子。如果你带回来的人里万一要真有奸细, 这要真出点什么事, 我看你怎么办?!”
“应该问题不大。当时也是实在没办法。你知道的,我们本是打着清理海盗护送本国船只的幌子去那边有其他任务的。谁知道是真有海盗, 而且海岛装备一点儿都不次。
要不是长江号性能实在过于卓越,我们也得吃大亏。就这样, 建业还折了一条腿。
那些渔民,当时那种情况,不救他们的话,一个都活不了。都是咱们的国民,宁可错救也不能不救。
回来这一路上, 我也观察了半个月, 我不敢打百分百的包票,但看起来都没问题。咱们这行不能大意,你还是多上点心。”
石磊嗯了一声,“放心!有咱们的人坐镇, 再说今年还有二三十个退伍老兵自愿留岛当岛民。有他们在, 我们也安心很多。”他端着搪瓷缸往窗外示意了下, “那就这么暂时放着?”
“他们以打渔为生。彩虹岛附近有渔场,他们生活不成问题。只要他们不乱动暂时先这样。”
“那他们打渔也不光是为了吃,怎么卖?当然现在只是为了解决温饱, 因为他们还没有大的渔船。但是他们已经找我申请了,说想要点木头造船,我也给批了。
等他们有了船,估计打回来的鱼,让彩虹都得蒙上一层鱼腥味。总不能让咱们自己消化吧?”
“这种事,你该去我找媳妇儿。”
石磊翻个白眼,抖掉路远征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瞅瞅你这出息样!越来越不想承认你是我搭档。”
路远征轻笑,半点不以为意,收回来的手插回裤子口袋里,跟石磊两个人肩并肩靠在办公桌边缘,看着越来越有人气越来越繁华的彩虹岛,聊着工作。
“下次什么时候走?”
路远征摇头,“等通知。得看马工的人什么时候把船修复完。”
“建业那腿……”
“我媳妇儿说没问题。那应该就问题不大。”
石磊:“……”
有点忍无可忍,“你别一口一个你媳妇儿!你媳妇儿只是个军嫂,就算她做生意厉害,她也不是个医生,这事能听你媳妇儿的?医生怎么说?”
路远征一脸无辜:“医生说听我媳妇儿的。”
石磊:“……”
他摆摆手,只说了一个字:“滚!”
路远征就真滚了。
滚回家抱女儿逗儿子缠媳妇儿。
他到家的时候,家里有点热闹。
三小只,十二岁的许切、八岁的元宝、六岁的冬生闹得快把屋顶掀了。
十一个月的夏初,呲着还没怎么长齐的小牙,扶着茶几站着看热闹,看高兴了,还时不时用小手拍拍茶几。
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给他们助威。
纵使孩子们吵成这样,他家许问同志,还能半躺在竹椅上不知道又在研究什么,只时不时回头看下,那目光应当主要不放心小夏初。
路远征靠在豆袋上,问她:“这样还能工作下去?不嫌吵啊?”
“嫌怎么办?要不你带出去玩?”
“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更想带你出去玩。”
“嗯?”
“难得我能早回来一会儿。把夏初交给这几个半大小子,咱们去过过……”路远征搜索了下许问曾经的形容词,“二人世界?”
许问有点心动又有点不放心,“他们几个能行吗?”
“三个加起来快三十岁的男人搞不定一个十一个月的奶娃娃?”
许问一想也是,点点头,放下纸笔。
路远征伸手拉她起来,眼睛瞟了下纸,“还在想骨骼的事?”
许问点点头,“是啊!想着看看能不能回忆起更多对他们有用的细节。对了,我想明天去海城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路远征牵着她跟几个熊孩子打了个招呼并且谢绝了他们跟着的要求后,领着许问出门,边走边道:“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今天好好休息一天,不想工作的事了!”
许问狐疑地看着路远征,“你还有能休息的时候?”
她都不记得路远征上次休息是什么时候。
“我休不休息无所谓,但是你再不休息我就真没法忍了。”路远征一手抄着滑板一手捏着许问的下巴来回打量她,多少有几分浪荡子的意思听这话也有点不正经。
许问有些不自在,眼睛左右扫,生怕被人看见。
得尊重时代,八零年代哪有这样放肆的?
她正想挣脱路远征的手,就听见他道,“媳妇儿,你都多久没好好休息一回了?眼下都有这么浓的黑眼圈了。”
许问一怔,下意识摸向自己的眼睛,却被路远征攥着手,往海边走。
“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总在你需要我的时候缺席。但,我也到底还是你的男人,你这样我会心疼。我知道自己能陪你的时间门少,所以哪怕只有这么一小会儿,我也想只陪着你。”
许问怀疑是不是自己一孕傻三年傻得听不懂人话了,纳闷道:“你今天怎么了?”
突然这么多情?!
“没事。就是刚才跟石磊看见那些渔民们晒网捕鱼修船,有点羡慕!”
羡慕普通人家一家子天天在一起朝夕相处吵吵闹闹的烟火气。
许问:“……”
其实她不太羡慕,她还是更喜欢舒适的生活。
不过,路远征难得有时间门,许问也没矫情,跟他十指相扣,往海边走。
屋船现在多数时候都是小孩子或者其他人在玩,许问跟路远征都很久没上来过,发现屋船又被人改了不少。
当初为了糊弄卡亚号,安装在屋子里的桨都被拆走了。
不知道谁竟然在屋船里直接放了张简易的行军床。
许问像是第一次上船一样,好奇地来回打量。
路远征把屋船推进海中,又往前划了一段距离就放任船自己飘,拉着许问躺在甲板上。
甲板上被人铺了厚草席,一点都不硌。
天上没有刺眼的太阳,阴天,稍微有点热,不过在海上温度还是可以。
闭着眼躺在上面很舒服,舒服地让人昏昏欲睡。
许问本来以为路远征拉她出来是为了偷腥,刚躺在甲板上的时候还有几分不好意思,总觉得这光天化日之下不太好。
还忍不住想起去年海中那一场放纵,至今记忆犹新。
结果两个人并肩躺了好一会儿,路远征不但没有动作连声音都没有。
她忍不住侧过头看他。
路远征一条胳膊枕在脑后,另外一条胳膊给她当枕头,此刻闭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睡着了。
过长的睫毛随着微风飘忽,看得许问心痒,仿佛他睫毛戳的是自己,忍不住伸手想去摸。
手才伸到一半,被路远征抓住,他轻叹一声,“本来只想让你好好休息一会儿。但是,看起来你似乎不太需要。既然这样,那我们还是做点什么吧?”
他说完就翻身支在许问上方。
许问没有他反应快,等听完话已经被他困在他的身体和船之间门。再反应过来他这话代表的意思,脸倏地红了,连忙推他:“别!我就是纳闷,你明明这么忙,你怎么会好端端地突然带我出来玩?”
总觉得他是有话要说,或者有事要做。
甚至,做好了准备,就是做他现在威胁她的事。
可听路远征的意思,他本来也不是打算白日那啥。
“所以说我不称职。”路远征轻摸许问的脸,“咱们以前也经常偷溜出来过二人世界的,没见你这么……”他一时间门没想出很好的措辞。
郑重?好像不算。
不适应?两个人也算老夫老妻了。
抵触?似乎也不是。
反正许问就是不习惯他陪她单纯的待会儿。
好像两个人现在在一起必须得干点什么,要么是工作,要么是……
路远征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许问却明白了他的意思,轻叹一声:“你都说了是以前。以前只有一个小冬生,还天天只围着豆豆转。你那会儿虽然忙,好歹也有个时间门表,能按时上下班。我们有时间门能偷得半日浮生闲。
现在哪里行?小夏初最累人的时候,妈要带她,要看着三个鸡狗都嫌的半大小子,还要张罗一大家子的饭。我从家里带来的老乡还等着安顿打工,新厂要弄,孩子得看,爸还要闹着弄石头盖房子,海城还一个等着动手术的郭建业……”
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别说过二人世界的时间门,连睡个安稳觉都是奢侈。
自打路远征的船靠岸,两个人甚至都还没有时间门好好谈过心。
“所以你都多久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了?”路远征低头看她。
许问想了想,好像从怀孕后期开始到现在,已经超过一年了。
她都忘记睡到自然醒是什么感觉了。
路远征搂着她,道歉的话堵在喉咙里一句都说不出来,欠她得太多,只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不光欠,他还改不了,过几天怕还是得走。
良久他搂着许问,轻声道:“今天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用管。我也不碰你。”
许问懂他的意思,从善如流地闭上眼。
其实真有点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路远征这样她反而睡不着了。
在他怀里动来动去。
也不是故意的,就是睡不着想翻身。
良久,听见路远征在她头顶轻叹一声:“本来,今天真就只想让你好好休息一会儿的。既然,你睡不着,那咱们还是干点别的吧?”
这回许问反应快,连忙死死地闭上眼,“我能睡着。”
路远征当然不会信她,起身把她抱进屋船。
静谧的海面上,像凭空起了风。
屋船晃晃悠悠,像是被裹挟在大风大浪之中。
细听,风中隐约飘来妖娆的女声轻吟。
良久,才终归于平静。
屋船内,狭窄的折叠床上,两个人相拥。
许问这回是真睡着了,路远征轻拥着她,低头看着她眼下淡淡的乌青,心中怜惜翻腾。
明明是个很娇气的姑娘,特别容易知足,对物质没有太大的欲望,也没有太大的野心。
于她而言,一家人在一起,平安顺遂就是最好。
可因为他,她吃了怀孕生子的苦,在哺乳期还张罗着岛上发展的事。
这些原本都不该她管,她只是心疼他想帮他才做的。
路远征低头在她额角轻轻落下一吻,拥着她睡去。
其实他也很久没能好好睡一觉了,诸事缠身,经常夜不能寐,回来的路上恨不得日夜不停歇,早点赶回来见到她。
许问这回也不是自然醒的,热醒的。
醒的时候,天还没黑。
心里装着事,很难睡踏实。
再说,两个成年人再怎么瘦,这样的天气挤在一张单薄的行军床上,也是会热。
许问坐起身子。
路远征感受到动静,眼睛都没睁,手就来牵她,“再睡会儿?”
“睡醒了。”许问拒绝,并且试图绕过他下床,被路远征抓着扣在怀里。
许问刚想说话,先是听见砰一声,类似汽车爆胎的动静,然后感受到船身猛烈的晃动,随即听见空气传来某些气体四溢的声音。
“什么声音?”许问才问出口,路远征倏地起身,捞了裤子往身上套,顺口回答许问:“咱们船被扎了!”
许问:“……”
这船屋下面都是一条条轮胎的内胎,刚那动静估计是轮胎被扎破了。
应该还不止一条。
许问也忙捞了衣服穿上,打开竹屋的门。
路远征正蹲在甲板上。
甲板旁扒着三个半大的小伙子,应该跟许切差不多或者比他大一点儿。
三个人身子在水中,胳膊架在船舷上,一副犯了错受审的态度,齐齐垂着头。
“怎么回事?”
路远征听见许问的声音,回头看了她一眼,皱了眉,起身给她把被扣子勾住的头发解放出来,又理了下头发遮住他弄出来的痕迹,顺口回她:“算是一场意外事故。这三小子在家闲不住跟着父母过来捕鱼,贪玩走远了。咱们呢运气也有点好,恰好漂到这里,落在这三位的鱼叉上!”
许问:“……”
说白了就是他们的船这这三个孩子给扎破了呗?
“那现在怎么办?”许问皱眉,“咱们的船还能划回去吗?”
现在站在船上明显有坠感,能清晰地感觉到船一点点的下沉。
她问话的同时往岸边瞥了一眼。
这地方离彩虹岛已经有一段距离了,倒是离渔场不算远。
路远征摇头,“大概率是划不回去了。”他指了指那三个扒在船舷上的孩子,“他们刚跟我说,这两排轮胎,没剩几个囫囵的。”
许问傻眼。
她“啊!”了一声,回头打量了下到彩虹岛的距离,苦着脸道,“不会得游回去吧?”
那她宁愿没过这一会儿二人世界,敢情补觉攒体力就是为了游泳?
“放心,不让你游。”路远征下巴虚点了下,那三个孩子,“让他们游!他们三个不光得游回去,还得把咱们拖回去!”
许问:“……”
看着那三个瘦骨嶙峋的男孩,许问多少有点于心不忍,多问了一句:“这船是故意划破的还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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