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问照例不知道自己惹出的风波, 第二天一考完试,一家三口大包小包上了回家的火车。
他们到家时,许闻跟桑小青还有二叔都到家了。
许问以前每回回家就都是许家的焦点人物。
现如今怀孕了在许家更是国宝级待遇。
一家人一个不缺的聚在一起, 吃饭聊天。
如果女婿不算的话。
大姐夫谢德春出公差没在家。只许望自己带着儿子回娘家。
跟去年比, 少了奶奶, 多了二叔,人还是一样多, 只是稍微有点惆怅。
朱美珍拉着她问东问西。
许秋石默默去给炉子添了些炭,他拍许问冷。
小切自觉地承担起了看冬生的义务。
其实六岁的冬生已经不需要他照看了,一起疯玩是真的。
桌上的菜肴跟去年比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更丰盛了。
朱美珍忍不住感慨:“这才像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平时就我跟你们爹带着春生在家,吃饭都觉得冷清。”
许秋石皱眉:“孩子们刚回来, 怪开心的, 你抱怨这干啥?”
“不是抱怨!我就是感慨。钱多了人少了。”
这一年,许闻赚的钱基本上把盖房子欠的钱都还了, 加上许问时不时往家里寄一些钱,家里的生活条件改善了很多。
“哪人少了?”许望指了指许问, “问问还不马上还添丁了嘛!娘, 你这就不对了。都这么开心,咱不说这丧气话。”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平时家里人少冷清。”朱美珍用袖子抹了把眼睛,“不说了, 不说了!好不容易都回家了, 我高兴!高兴!”
桑小青给许闻使了个眼色。
许闻犹豫了下还是开口,“娘, 要不,你跟我爹一起跟我们去鹏城吧?”
朱美珍还没等开口,许秋石先反驳:“我们去那么远做什么?不得有人守着家?”
朱美珍附和:“就是!都走了谁赚工分?再说了, 咱都走了房子谁看着?家里还那么鸡鸭鹅呢!”
她好不容易养这么大了。
二叔跟许秋石碰了下杯子,“哥,这我得说你两句了。虽然咱不年轻了但也不能拖孩子后腿。外面不比家里踏实,但是能挣钱。许闻两口子现在可忙了,你们去了还能给他们搭把手。”
“帮不帮我们不重要,重要的是问问需要你们。”桑小青劝道:“爹,娘,要你们不跟着我们走,那谁伺候问问月子?”
朱美珍愣住。
不怪朱美珍没提前考虑这事,在魏庄公社,还没娘家给出嫁的姑娘带孩子的先例,她一时没考虑这么远。
桑小青抱着春生,在他小脸上蹭了蹭,“娘,你看问问婆家也没能给她搭把手的。小征职业又特殊,忙闲由不得他!如果你跟着去鹏城,我跟许闻也能经常见见春生。得空了我还能帮把手带带他。
等问问生孩子,春生也两岁多点了,到时候好带了。让他跟着我们也行,跟着你去海岛也可以。咱们人多,帮衬一把,就过去了。”
许秋石嘴唇动了动,没再说反驳的话。
朱美珍还有点犹豫,主要怕桑小青不高兴,“可是我要帮问问的话,我就有点顾不上春生。”
带一个孩子她还行,怕再带一个顾不过来。万一再因为疏忽,春生病了或者伤了,就就容易惹得婆媳闹矛盾。
“娘,您放心!这点儿我拎的清。我哪能那么不懂事?平时都是问问照顾我们,我一个当嫂子的能小气到为了自己松快会儿不让您伺候她月子吗?”
许问跟其他媳妇不一样,这点人人都知道。
朱美珍不说话了,看表情是动了心。
路远征特别有眼力价的对桑小青道:“谢谢嫂子!”
他不是君子,战场只有生死。
如果当缩头乌龟能让战友全部存活且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敌人站在他面前骂娘他都能窝在洞里不出来。
所以占丈母娘光的脸皮他还是有的,更知道这时候谢嫂子比谢丈母娘好。
果然,许闻,桑小青,许秋石,朱美珍还有二叔都笑了。
只有许问知道他那点小心思,偷偷翻个白眼。
许望也笑了,但笑完嘴角就耷拉了下来,“你们都去鹏城,那不就剩我自己了?”
以后岂不是回个娘家会特别特别难?
也就每年过年了。
以前在谢家遇到不开心的事还能往许家跑,以后她去哪儿?
想到这,她有点难过。
“要不你跟姐夫也来鹏城做生意?”许闻建议,“不会没事,我可以带带你们。”
他现在对鹏城很熟,知道做哪行容易赚钱。
许望想都不想就摇头,“不可能。”
她长叹一声,“我肯定是愿意的。但你姐夫一家肯定不愿意。”
许家人都不吭声了。
如果说许闻的房子没欠那么多钱。如果不是恰好去年二叔跟二婶闹离婚后没地方去。
许问就不会提议他们去鹏城。当时恰好能叔侄作伴同行,大家都放心。否则许家人也不会同意许闻外出。
对魏庄公社绝大部分社员来说,脚下这片肥沃的土地才是老百姓安身立命的根本,只要饿不死,谁都不想背井离乡离开家。
外面的世界对这些没见过世面的老百姓来说不但没有吸引力反而会让他们很忐忑很恐惧。
许问知道这是因为无知。
可有时候无知者并不是无畏。相反,他们会很抵触外面的世界。
他们信赖自己通过劳动换取温饱的生活方式,不愿意改变。
尤其许望的公公是他们生产队的大队长。
换到以前或者以后就是村里的村长。看路远征大伯就知道,不管是大队长还是村长都是比有威信的人。
她公公在生产队说一不二。谢家的生活水平在队里数一数二,不愁吃穿,怎么可能仅仅因为许家人都去了鹏城就同意去鹏城?
他不光自己不去,也不会让儿子儿媳妇跟着过去。
在家门口,像许望平日里干的活都比同工分的轻快。
没事去那么远做什么?
背井离乡那滋味哪能好受?
许问虽然不认同这种有点迂腐的思想,但她知道自己改变不了。
这种思想在农村特别常见,且根深蒂固。
许望眼眶有点红,吸了下鼻子,强颜欢笑道:“看我!多嘴了!你们都去了是好事!证明闻子跟青青赚钱了在那边生活的好。问问生孩子了有娘帮着都是好事。至于我,我想你们了就去看你们。”
一桌所有的人都知道,最后一句是废话。
桑小青去鹏城都是许闻回来接走的,谢家也好许家也罢怎么可能同意许望自己去那么远的地方。
许问有点心疼。
她跟许望感情淡,但是原主是许望带大的,特别亲。
许问想了想,起身从包里拿出一百块钱,递给许望。
许望忙摆手,“好端端的给我钱做什么?还这么多,我不能要!”
“不是给你的,是让你拿去买些好吃好喝的带回家。”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
十块八块都算是重礼,哪有人一出手送一百块的?
“姐,你先听我说。”许问拉着许望的手把十张大团结硬塞进许望手里,“好端端的,姐夫不会愿意去鹏城。但是,如果为了钱呢?”
“什么意思?”
“二哥愿意去鹏城其实就是让债逼出去的。你们家没有债,姐夫没有这样的压力。想让他们家的人点头同意就得重金诱惑。光嘴上说鹏城多好,怎么赚钱他们都感受不到就不会信。得让他们看的见感受的到,他们自然会动心。”
许问的方法很简单粗暴,就是拿钱砸。
说白了就是当着谢家的面炫富。
许问的计划里第一步就是重金买礼物。只是个姐夫,许问兄妹回来一出手就是一百块钱的礼物,这得赚多少钱能这么豪横?
姐夫一家肯定就会好奇。
然后,许问会时不时约许望逛街,去县城去市里,回来绝对不空手,衣服一买四五套,大人孩子见者有份。
这离过年还有段时间呢!慢慢来。
时间长了,就不信谢德春不动心。
钱,是老百姓最大的心病。
许望听完还是有点心疼,“那你这凭白得多花多少钱?不行不行!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按照你这说法,最起码也得花个五六百吧?”
“那你还想不想一家人都经常见面了?”许闻问她。
“当然想。想也不能这么糟践钱!”许望还是不同意。
有这么多钱干点什么不好?
“姐,你应该听过一句话‘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许问拿老话来劝她,“钱赚来就是花的。只要把事办成了,钱就算花的值。再说,相信我,现在花的这些钱看起来多,将来你再回头看会非常值。”
许望被劝得有点松动。
“再说,你小时候对我那么好。结婚的聘礼钱帮着二哥成了亲。结婚后,省下的零用钱都拿来补贴家里了。这些年在谢家也没少受气吧?你不说我们也都知道。现在轮到我跟二哥给你撑腰,让你在婆家抬头挺胸一回!”
虽然许问没经历,但是从记忆里以及朱美珍平时偶尔的露出的话里就知道,许望在谢家的地位不算高。
别看都是老百姓,许望这也算是高嫁。
要不是她给谢家生了个儿子,光她婆婆那张厉害的嘴就能挤兑的她天天哭。
用朱美珍的话叫“女人啊!娘家立住了,在婆家才能不受气。”
许家穷,但是并不愿盘剥许望,一直劝许望不用管家里。
她总不能真看着家里过不下去,时不时就会往家买点吃的喝的。
婆婆给她钱和票让她买衣服,她基本攒攒都给许问或者桑小青买了衣服。
原本许问只想对许望好,像去年过年一样除了给许望买衣服之外,再偷偷塞给她点钱让她自己放着。这一次,她想高调一点儿。
许闻桑小青也跟着劝许望。
虽然他们两口子也有点心疼许问这个花钱法,但,更心疼许望。
就连一向节约的朱美珍都没说反对的话,还跟着劝了一句:“问问现在手头宽裕。她有能力帮你一把,你就别推脱了!都是姐妹,互帮是应该的。”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下。
吃过饭许望回家时,许闻和路远征从两家带回来的东西里挑了不少给许望拿上。
自行车后座上,车把手上都堆的满满当当,元宝差点儿没地方坐。
许望是含着泪走的。
许问说话算话,年前这十来天不是在花钱就是在花钱的路上。
从魏庄公社逛到县城再从县城逛到市里,主要买些实用的但是别人还能看得见的。
这年头想买东西不光要钱还要票。路远征平时发的票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再者,有钱能使鬼推磨,票也是可以买到的。
生怕光买衣服不够招摇,许问还给朱美珍、桑小青、许望一人买一套纯金首饰。
三个人并排着走在一起,那叫一个金光灿烂,暴发户的气势十分浓郁。
路远征跟许闻当然得陪着,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拎包。
路远征问许问,“为什么你不给自己买一套?”
他问出了其余几个人的好奇。
于是许家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他们都知道许问绝对不是因为舍不得钱。
因为许问买金饰的时候,许家人都不同意,都觉得太贵了,不肯要。
许问这才坦诚了自己是万元户的事实。
万元户买几百块钱金饰真不叫事。
许问:“……”
要不说,世界上怎么有直男这种生物?!
她的审美还停留在上辈子,对这种黄金类的饰品不太敢兴趣。
非要选的话,她宁愿奶铂金首饰或者玉饰。
可现在并不流行铂金,在这里只有白银首饰。
半晌,许问挑了一个半真半假且没什么说服力的理由,“我不喜欢戴首饰,还有,我对金过敏。一戴金饰,就会红肿一片。”
不喜欢戴首饰是真,过敏是假。
路远征掀了掀眼皮,指了下不远处的玉石店,“那去买个玉镯吧!玉养人。”
许问:“……”
许家人也都开口劝,许问不好推辞。
她其实不懂玉,看不出好坏。
但是路远征是懂的。
路远征转了一圈,连价格都没问拉着许问走人。
许问指着其中一个,“那个不挺好看?”
“配不上你。”
许问:“……”
你这话说得我跟什么贵族一样!
她逗路远征:“路远征,你是不是舍不得给我买?”
路远征:“……”他二话不说再返回柜台,“老板,把这个玉镯给我们包了。”
许问忙制止他,“我就是个开个玩笑。”
路远征在她极力的劝说下,才肯离开,还承诺:“等回头,我去找两块好玉给你。”
许问本来也不喜欢首饰没多少什么,拉着他离开。
一通暴发户式花钱,不只许望在谢家的地位直线上升,朱美珍跟桑小青在桃源生产队也成了风云人物。
许家在生产队的家庭经济情况不算是最差的,可绝对算不上好。
许闻是为了还债外出打工这事大部分人也都知道。
这才不过一年时间,听说许家的债还清了。也不知道许闻赚了多少钱,婆媳还都戴上了金项链金耳环。
金首饰,在生产队也没几个人有,多稀罕啊!
队员们谁见了都得问两句,何况不用人问,朱美珍也得出去显摆。
这是老百姓的通病,逢年过节一定得“攀比”儿子女儿的孝心。
谁家闺女给送了什么年礼或者中秋礼,但凡好一点儿都得四处说道说道。
倒没恶意,主要是为了给孩子们传给孝顺的好名声。
朱美珍现在走到哪都是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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