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征脸沉了下来, 声音冷了几分,追问:“他们是谁?”
“你别吓着孩子。”许问瞪路远征,“问出来又怎么样?就算你去找到那些家长。人家表面上给我道歉了,背地里怎么说你能管着吗?说不定还得说你是仗势欺人。”
路远征薄唇绷成一条直线, “那也不能任由他们污蔑你。”
“清者自清。”许问轻叹, “别人的嘴是最难管的, 我们只能做好自己。”
路远征伸手在她头顶上揉了一把,“委屈你了。放心,这事我会给你一个说法。”
许问为彩虹岛付出这么多, 他要还人人泼她脏水, 他路远征还是个男人?!
正好一家三口到了岸边, 路远征把泡沫板弄进水里,扶着许问的手接上去。
先把许问送上屋船,又把冬生接了过去。
整个彩虹岛的形状有点像一把展开的扇子, 最南端就是扇柄, 是全岛地势最高的地方, 也是卡亚号撞上的地方。
用海鲜比喻的话,大约有点像扇贝蛤蜊这一类的外壳。
倒不是f国人想不开非要挑最危险的地方。
只有那边稍微有点盲区,而且是深海。
若选其他位置,船早搁浅了,也早就被彩虹岛上的官兵发觉了。
屋船在的位置就是扇面弧度最大的这边, 整个扇弧都是沙滩。再往北是几个大小不一的岛屿礁盘。
他们去卡亚号, 往往会乘着屋船沿着扇子的边缘划去扇尾。
路远征负责划船。
许问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问闷闷不乐的冬生:“可不可以告诉我,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冬生摇头,“不是今天发生的。是明天。”
许问懂了,是昨天的事。
冬生还分不太清昨天今天明天, 有时候会弄混。
“嗯?”
“幼儿园一个小朋友说,你天天给坏人送东西吃你也是坏人。
他们还说,你这样是‘汉奸’是‘卖国’。我就跟他们打了起来。
老师把我们叫到办公室后,也训他们了,但是我们临出办公室的时候。我听见我们老师跟另外的老师说你这是在喂白眼狼。白眼狼是喂不熟的。”
“胡说八道!”路远征声音特别冷。
许问倒是淡定的多,“别生气,我问心无愧就好,管他们说什么?”
“现在冤枉你也不行!这岛上一个个的不是战士就是军嫂,应该都清楚,有资格在这里的,思想觉悟就不会低,怎么可能会出现……”路远征顿了下,有点说不出口那两个词,“何况,这一切都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我还能纵容你‘卖国’不成?也不知道谁在背后这么污蔑你?”路远征气得不轻,“胡说八道起来都不用脑子?”
“用脑子还会胡说八道吗?”许问摇头,“一种米养百种人。有些人的格局眼界也只能看这么远。只能看见我给卡亚号送吃送喝的表象。”
她看了路远征一眼,“你也别觉得自己就是背书。说不定现在举报你的信已经递到宋伯伯桌子上了。”
路远征轻嗤一声,“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举报吧!”
许问笑笑没说话。
事到如今,说什么她也不会半途而废。
其实,岛上部分人对她有敌意,她多少有点感觉。
如果说以前岛上的嫂子们是一个圈子。
那不夸张地说,许问基本就是圈子中的c位。
嫂子们都喜欢来找她玩,有事愿意听她的意见,还有的嫂子喜欢模仿她日常的吃穿用度。
这几天,风向有点变了。
路上遇见几个眼生的嫂子,擦肩而过,招呼都不打一个。
最初许问不知道,还笑着先跟人家打招呼。
然后对面的嫂子就一脸近乎便秘的表情,勉为其难地笑一下,匆匆越过许问。
一次以为别人内急,两三次之后,许问就咂摸出不对,从那以后她也不再主动跟别人打招呼。
也就是日常玩得好的几个嫂子,还对她与平时无二。
比如宋宝英,豆豆妈,王玲玲,李嫂她们几个很早就认识的。
去小卖部的时候,李嫂还点过她,“问问嫂子,咱认识也快两年了,你是什么人我知道。可这岛上有些新上岛的嫂子,她们跟你不熟。你看哪天有空咱们一起再弄个睡衣派对?好好聊聊?”
许问当时不知道李嫂用心良苦,加上她最近一边忙打印机的事,还得应付怀孕带来的一系列生理上的不舒适,比如腰疼,尿频,还各种忌等就婉拒了李嫂的好意。还特别不是人的说了一句“李嫂,你们先聚。下次我再来。”
现在想来,当时李嫂一脸的欲言又止,应该是想提醒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说实话,这个意外可不在许问意料之内。
像路远征说的,官兵先不说,这岛上所有的嫂子们都是经过政审才能结婚的。
许问也不是刚来岛上。她这一年多在岛上的所作所为还不能够说明问题吗?
就算还有些嫂子是刚到彩虹岛不了解许问,那总该知道她最近也在研究立体打印技术吧?
为什么还能在背后这么编排她?
这回轮到路远征安慰她:“她们只知道你又在弄什么设备,但是不知道具体设备干什么用的。”
对现在很多人来说,连打印机都没见过,何况是立体打印机。
许问摆摆手,“算了!她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嘴长在别人身上,不当我面说我就当不知道。不过……”
许问调整了下姿势,跟闷闷不乐的冬生近乎面对面,“冬生,最近幼儿园还有小朋友跟你玩吗?”
冬生点头,“有啊!大部分小朋友都跟我玩。只有几个个别的不愿意搭理我。而且老师训完以后,他们都没再乱说话。”
许问点点头,还好,没太影响冬生。
不过许问对待冬生一向不敷衍,不打算就这么糊弄过去。
慢慢给他解释:“冬生,妈妈是想把那艘住着坏人的船轰走。但是轰走之前,妈妈还想去他们的船上看一眼。这对咱们国家来说也很重要。想上船,妈妈就得取得他们的信任。送东西只是计划的一部分。你能听懂吗?”
冬生点点头又摇摇头,“为什么这么麻烦?不能直接去跟他们说想参观一下他们的船吗?”
许问摇头,“不可以哦!因为他们船上的秘密不给我们看。而且人家是咱们的敌人。你会把你的宝贝给你不喜欢的小朋友看吗?”
冬生摇头,“当然不能给!但是我们不是应该尊重别人的秘密吗?”
冬生不解。
“对。是应该这样。可那些坏人先不遵守规则。彩虹岛是我们的家对不对?他们未经我们同意就非得赖在咱们家门口堵着不肯离开。那咱们是不是应该生气?”
“是!很生气,特别生气!”冬生握紧小拳头,一脸愤愤。
他昨天还和几个小孩偷偷溜过去朝那艘船扔石头。
可惜离得太远扔不着。
离近了……离不近,站岗的叔叔不让他们过去。
“特别生气那能怎么办?轰他们,他们又不肯走耍赖说崴脚了在咱们门口歇一歇。硬轰他们的话就得打架,这样别人看见就会说咱们不礼貌,不道德,人家受伤了还不让人家歇歇脚。而且他们的武器也特别厉害,我们有可能打不过,怎么办?”
冬生歪头想了想,“那就换比他们还厉害的武器打跑他们!”
“可是现在,咱们所有的武器都比他们落后一点点,还想打跑他们怎么办?”
五岁的冬生苦恼了。小小的五官皱成一团,想了一会儿道:“那我们叫更多的人来打他们。”
“可我们不知道对方有几个人呀?对方如果有一个人,咱可以出两个人来打。对方有五个人咱们出十个人打。可不知道对方几个人怎么叫支援呢?”
这回冬生沉默了更久的时间,一拍脑袋,“去他们船上看看就知道了。”
不等许问说话,自己又道:“噢!我懂了,所以麻麻你才想上船去看看对吗?”
许问:“……”
许问想了想道:“对了一部分。咱们上去不能光看人。还要看看人家到底有什么武器?人家的武器为什么更先进,咱们得学习呀!学会了才能造比他们更厉害的武器。可这是人家的秘密不会给咱们看。他们的船那么结实,咱也不能偷偷上去,所以我们只能想办法让他们同意咱们上去看一眼。”
冬生点点头,挥起小拳头,“等我长大了,一定能造出比他们的船厉害一百倍的船!这样麻麻你就不用讨好坏人了!”
别说许问,路远征都笑了。
许问摸摸冬生的头,“好儿子!国家未来还真在你们这些孩子身上。我们国家会变得原来越强大,早晚有一天再也不用屈居人之下。”
冬生一脸坚定的点点头,“麻麻,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
“嗯。那你现在还生气吗?”
冬生想了想诚实道:“还有一点点。为什么麻麻你明明是做好事,他们却说你是坏人?我听得很难受。”
“因为这是妈妈的秘密,不能告诉他们,所以他们就误会以为妈妈是坏人。现在妈妈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了,你也一定帮妈妈保守秘密好不好?”
冬生犹豫了下,还是点头:“好!那以后我就先不跟他们计较,等我们赢了,我再让他们来给你道歉。”
冬生站起来,狠狠地挥了下小拳头,“到时候,谁不认错,我就揍他!”
路远征嗤笑一声,“这个不用等以后!谁说麻麻不好,你现在就可以打。打不赢来找我!”
他媳妇儿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被人非议?
小孩怎么了?大人不管教就别怪别人“施以援手”。
这话冬生爱听,立马应下。
许问瞪了路远征一眼,忙补了一句嘱咐冬生:“不许主动找事!”
冬生哦了一声。
路远征突然改口:“儿子,大丈夫能屈能伸,咱们不跟他们一般计较。反正等事情水落石出以后,他们会来给你和你麻麻道歉的。”
许问跟冬生都古怪地看着他。
见过变卦的,没见过变卦这么快的。
冬生不客气地问他:“爸爸,你是害怕打不过我的同学吗?”
路远征:“……”
没好气道:“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我明天又得出去训练。你若让人打哭了,我没时间给你出头。”
到时候冬生如果哭鼻子就又成他说话不算话。
冬生撇撇嘴,嘴角下拉,不情不愿道:“那好吧!”
许问“啊?”了一声,问路远征:“怎么又要训练?”
不才集训完没几天?
“放心,这次不封闭。白天出去,晚上回来。”
许问哦了一声,没再追问。
眼看要过拐角看见卡亚号,路远征缩回竹屋内,换冬生划船。
冬生一个五岁的孩子,当然划不动这么大的船屋。
路远征为此特意改装过。
就像双人自行车一样,冬生在外面划,他在里面蹬。
看起来是冬生在划船,实际上他出力最多。
卡亚号的官兵已经很习惯许问的友善和“礼物”。
从船上扔下绳索,勾走水果和冰,把钱放在昨天许问给的桶里给她扔了回来。
许问照旧收下,朝他们笑笑然后麻利走人。
许问觉得路远征他们这回的训练有点像故意给卡亚号官兵看的。
这回不但不是封闭式训练,简直就是公开训练,确切地说是演戏。
不光彩虹岛人人都能看见,卡亚号上的官兵也能看见。
事实上,他们想看不见都难。
演习就在卡亚号附近。
不只彩虹岛这一个营参加,最起码出动了一个团,十几艘各种功能的军船,就在这片海域穿梭。
时不时还来个红蓝对抗。
蓝方是一艘长宽高都很接近卡亚号的军舰,比起卡亚号官兵全部藏在船舱,蓝方的士兵时不时到甲板上巡逻一圈,明显人数不少。
光明正大的防卫看起来比卡亚号还严。
而红方要做的就是强行登陆这艘船。
这样的训练就在卡亚号正前方,明摆着就是要给他们看。
许问感觉就是现实版的杀鸡给猴看。
第一天。
蓝方各个关键地方都有人武装站岗。
船下却突然冒出一队人,沿着光滑的船壁往上爬。
岗哨来不及出声就被放倒。
几个小时过后,蓝方的旗帜换成了红方。
路远征他们收工回岛吃饭,其他船只各自带回。
卡亚号看似没动静,许问给他们送温暖的时候,却发现他们的钱给得更多了。
第二天,还是红蓝方对抗。
蓝方还是那艘山寨版卡亚号。
而且还升级了,在周围加了很多防护,比如船壁上弄了很多尖利的钢刺,或者涂抹上大量的油,让蛙人无法攀爬,且巡逻的官兵比昨天又多了一倍。
然而这一次红方不从下面登船了,从岛上往船上扔钩锁,勾好后,飞快地滑上船。
被惊动的岗哨,依旧来不及惊呼就送了“命。”
这一晚,许问送冰桶时,卡亚号上送过来的桶里装的钱是平时的两倍。
许问不懂,“他们这什么意思?打赏你们‘表演’的小费?”
路远征摇头,表示:“或许仅仅是因为觉得怕这些钱没命花,都送给你。”
许问:“……”
好有道理的样子。
第三天,红蓝对抗,蓝方又双叕升级了。
但红方又换了办法,蓝方的船还是会被攻占。
这天,许问去送温暖时,收到的钱又翻了一倍。
一晃,又到了周六。
许问照例去嫂子们那收各种手工、木工或者吃食等。
却发现这回数量远少于以往。
许问猜到是为什么,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问问嫂子。”豆豆妈追上来。
许问停住脚步看她。
“嫂子,两个孩子天天在一起玩的关系,我觉得咱们俩也算挺熟。有话我也就不跟你藏着掖着了。你到底为什么总跟那船上的人打交道?”豆豆妈下巴朝卡亚号停泊的位置抬了抬。
许问不知道怎么回答,挑了个自认为好接受的答案:“赚钱。”
豆豆妈:“……”
她轻叹一声,从许问手里,接过一部分物件,“嫂子。你可不像是什么钱都赚的人。”
事实上,就她所见,许问不能说不喜欢钱,但对钱也没那么在意,态度大约类似,钱够花就行,再多的可有可无。
这样的人为了钱去讨好其他国家的官兵?
打死她也不信。
再说,就算许问见钱眼开,路远征也不会放任不管。
现在却是不光不管,还“助纣为虐”呢!
见豆豆妈相信自己,许问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半晌只说了一句:“这事,等过阵子才能宣布结果。”
豆豆妈是个有分寸的人,也不多问,只道:“你注意安全。另外……有个别眼光短浅的嫂子,嘴上有点没把拦门,若传到你耳朵里,你别往心里去!我们都相信你!”
“谢谢。”许问还真有点感动,“所以,这次货品少了这么多,是对我的抗议?还是嫌跟我赚得钱脏?”
豆豆妈:“……”
良久,豆豆妈长叹一声,“不怪人家动辄就说咱们女人‘胸大无脑’、‘头发长见识短’。同为女人,我有时候都不理解这些人怎么想的。为什么就那么喜欢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别人做的事一但超出她的理解,或者不是她想看到的,就马上给人家扣大帽子说人家这么不好那不好。好像全世界她最聪明,品德最无暇。”
豆豆妈虽然没正面回答,就这么一句话,许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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