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晗知晓余才人的下场后, 眼皮子都掀起一下,余才人多次想害她,不论她落得什么结果, 顾晗对她都不会有所怜惜同情。
玖思摸着鼻子,脸有些激动地涨红:
“原来当初和三姑娘学的东西这么有用。”
她压得很低声,只让顾晗听了个清楚,无人知晓,玖思心中松了很大一口气,经过前几次事件后, 玖思一直都很自责, 也觉得自己无用。
她不止一次想过,若当初主子带入宫的人并不是她,是不是对主子更有用些?
如今她能够帮到主子,终于让玖思心中的愧疚少了些许,她眼眸都亮晶晶的, 她可不是没用!
顾晗觑向她, 几不可察地挑眉:
“你这些本领,不是早就显出来了吗?”
玖思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当初陈嫔用的熏香, 那可当真是神器,玖思摸了摸鼻子,冲着顾晗傻呵呵地笑了几声。
顾晗多看了她一眼,在无人察觉时, 就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这件事中, 无辜的只有叶修容, 平白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而玖思知晓这件事对叶修容会造成什么影响, 但对这件事没有任何抵触的情绪。
她只忠心于顾晗,说句不好听的,其余妃嫔在玖思心中,就是主子的敌人,她不会有半点心慈手软。
顾晗知晓自己并非什么好人,若是再给顾晗一次机会,她仍是会选择这么做,所以,她没有假惺惺地对叶修容表示惋惜同情。
顾晗在宫中静养了月余,陆煜隔三岔五就会来看望她,这日,陆煜来得很突然,顾晗刚午时小憩,尚未睡醒,就被动静打搅。
她含糊地睁开眼,就见到陆煜低声和赵嬷嬷说着话,顾晗一顿,脑海中立即清醒过来,她猛然坐了起来,吓了陆煜和赵嬷嬷一跳。
陆煜直接沉了脸,快步上前扶住她,没好气道:
“明知身子重,还毛手毛脚的,也不怕伤了自己。”
顾晗也知晓自己方才动作间太不小心,她稍有些心虚,才勾住陆煜的手,小声地替自己的行为辩解:
“嫔妾也是一睁眼看见皇上,才会激动了些。”
她小声嘟囔,让陆煜心中那点本就不多的恼意顿时散去,略微有些不自在起来,他觑了眼女子,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细论起来,他也不过三日未来长春轩,何至于一见到他,就这么激动?
女子平日中在外人面前脸皮薄,但有时说话又过于直白了些,好听是好听,但也略让人有些受不了,陆煜一时垂了眼睑,没对上女子灼亮的视线,捏着她的下颚,揶揄:
“至于?”
可不得由着她来,她惯生了张巧嘴,又仗着一张好脸皮,轻易就将人哄骗了去。
陆煜心中唾弃着,但仍装作漫不经心地扫了顾晗一眼,顾晗刚作休息,只简单地穿了件亵衣,素白的款式,松松垮垮地系着一条腰带,陆煜隐约可觑见些风景,但他的注意却全然不在此,只落在了女子脸颊上。
她不施粉黛,恰似出水芙蓉般清丽,陆煜分出一丝心神地想,所谓“天然去雕饰”大抵就是如此了吧。
顾晗可不止他在想什么,一睁眼就见皇上,谁不吓得慌?
哪里还能睡得着?
但顾晗并未反驳陆煜的话,仰着巴掌大的脸颊看向陆煜,细眉杏眸间染上浅淡的温柔:“皇上来了,嫔妾当然心生欢喜。”
皇上都已经给她升位了,她不怕皇上来看她,只怕皇上如同待当初的余氏那般待她,顾晗很久不见皇后和淑妃等人,不知她们对她这胎是何种想法。
若皇上有一分疏忽长春轩,顾晗根本不敢想后果。
陆煜敏锐地察觉到她话音中隐藏的那抹担忧,不由得不着痕迹看了她一眼,心中有些恼她,分明害怕地都去试探太后的态度,就不肯坦诚地求他庇护?
想至此,陆煜下手就重了些,顾晗并没有很疼,但也装作疼得轻抽了口气。
这个习惯可不得由着皇上养成,省得皇上日后动不动就掐她脸颊,那还得了?
陆煜没好气地松开手,也不知是在说顾晗装疼,还在说其他:
“你就装吧。”
顾晗余光瞥见陆煜腰带上系着的香囊,还是万寿节前她送的那一个,这让顾晗心中有了个底,这也让她没有细想陆煜的话,只推开陆煜的手,轻声嘟囔:
“分明是皇上掐疼嫔妾了。”
陆煜不作理会她,坐在了床榻旁,殿内倏然安静下来,顾晗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她原以为,皇上只是和往常一般来看望她一番,很快就会离开,怎么会停了下来?
顾晗打消了午休的心思,跪坐起来,依偎在陆煜身旁,将脸靠在他肩膀上,从背后环住他的腰,她才不到三月的身孕,肚子尚未显怀,还可以做出这个举动来。
陆煜握住她的手,垂着眼睑,沉声说:
“你说,这世间当真有母子连心吗?”
顾晗回想了近日后宫发生的事,眼眸中闪过一抹了然,自余氏被幽禁在荣粹殿后,小皇子就生了一场大病,时间久了,宫中就有传言,这是小皇子和余氏母子连心,见到余氏受苦,才会如此。
随着小皇子病情未有好转,这个谣言越传越烈,连顾晗都有耳闻,但皇上早就下令,不许后宫议论此事,顾晗就未曾继续关注此事。
现在看来,谣言似乎并未被彻底压下去,连带着皇上心中都产生了些怀疑,否则,今日皇上不会问出这句话。
顾晗伏在陆煜身上,掩住眸中一闪而过狠凉,须臾,她才说:
“皇上是在为近日后宫的流言蜚语烦心?”
陆煜沉眸不语,也就是默认了。
顾晗心中厌烦,不是针对皇上,而是对于余氏,半晌,她低声说:
“母子连心,嫔妾相信是有的,可此事以讹传讹者更甚,嫔妾不知皇上是如何想,但嫔妾却开始担忧起小皇子的以后。”
她不说关心小皇子的身体,反而说让担忧小皇子的以后。
让陆煜皱起眉,一时未能想明白她的话,不由得沉声:“何意?”
顾晗睨了陆煜一声,才低声说:
“皇上撇开小皇子和余氏不提,也不说最大的得利者会是谁,您只看这些流言蜚语对谁的影响最深?”
陆煜和她对视一眼,思忖片刻,心下不由得一沉。
只看皇上的神情,顾晗就知道皇上明白过来了。
皇上终究是皇上,他再如何心细,也不是身处后宫局中,他看得出大局,但其中的弯弯道道,若无人提及,皇上也不可能格外透彻。
这些流言,根本不是在帮余氏,而是在针对小皇子。
皇上一言九鼎,说了幽禁余氏,就不可能自打脸地这么快将余氏放出来,一旦这次皇上因小皇子破例,那日后旁人继续利用皇嗣让皇上降低底线,又如何办?
流言久压不消,迟早会传进叶修容耳中,余氏是想要害叶修容命的人,小皇子因和余氏母子连心而大病不起,哭闹不止,时间一长,叶修容会如何想,心中必然会有疙瘩。
宫中皇嗣想要长成格外艰难,不少妃嫔都在虎视眈眈,一旦叶修容对小皇子疏忽,小皇子的安危难保。
而且,一旦皇上发现叶修容的疏忽,以皇上待皇嗣的看重,必然会重新考虑抚养小皇子的人选。
顾晗轻咬了下唇,才垂眸说:
“嫔妾也不怕皇上觉得嫔妾是在针对余氏,嫔妾是不喜欢她,但在此事上,嫔妾不会欺诱皇上。”
“只为小皇子着想,流言也必须压制,哪怕杀鸡儆猴也不足惜,而小皇子只能有一个母妃。”
说到最后一句时,顾晗不由得抬头看了眼皇上,这句话的确有她的私心,但她也算推心置腹了。
顾晗知晓皇上在顾忌什么,无非是前朝叶氏和余家的联盟,但二者间的纽扣根本不是余氏,而是小皇子,只要小皇子一日是叶修容的膝下皇嗣,余家就会捏着鼻子和叶氏联盟。
没有人会愿意放弃一个皇嗣,尤其在皇上膝下子嗣稀少的前提下。
陆煜不傻,他只是不如顾晗身在后宫,看得透彻,顾晗只提点了一句,陆煜也就知道这番流言所意为何,他眼眸沉暗,没再继续和顾晗说这事他会如何处理,而是捏着女子后脖颈上的肉,扯唇道:
“你倒是不忘公报私仇。”
顾晗本分不心虚地和他对视,她轻垂眸咬了咬唇,见状,陆煜一怔,就听她低声说:“她屡次害嫔妾,嫔妾心中的确记恨她。”
她说这话时,不肯抬头和陆煜对视。
陆煜垂了垂眸,知晓她为何如此,说句不好听的,世人皆有些虚伪,哪怕做了坏事也得扯个大义凛然的名由,袒露内心阴暗的一面,总是很艰难的。
女子似怕他会心生不喜,环住他的双臂稍松了松,又重复了遍:
“是她屡次要害嫔妾……”
陆煜眼神稍动了动,须臾,他捏了捏她手腕,沉声打断她:“朕知道了。”
“记恨就记恨吧,她对不起你在先,朕还能怪你不成?”
顾晗环着他不再说话,等陆煜离开后,顾晗透过楹窗看着他的身影消失,眼神有一刹的晦暗。
顾晗刚才有一点没说,流言可能不仅针对小皇子,更是在针对余氏。在流言的汹涌下,余氏和叶修容势必不可能共存。
而皇上会如何选择,不言而喻。
她和余氏之间的龃龉早就不可消除,仅仅将余氏关禁在荣粹殿如何有用?一旦日后二皇子得势,情况又会有转变。
顾晗当真厌烦了余氏在她眼前蹦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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