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思很快赶来, 等知道发生了什么后,她气得脸都红了:
“胡说八道!”
顾晗出宫很少将玖思带在身边,常让她待在宫中, 平时只有去御膳房取膳, 才偶尔出殿,但顾晗也不拘着她, 甚至可以说,顾晗总是会惯着她。
以至于, 玖思在顾晗和玖念跟前听话忠心, 但其实她脾气比玖念要暴得多, 她恶狠狠地盯了沞玲很久,忽然道:
“奴婢记得她!那日主子让奴婢去领膳食,结果刚出了颐和宫, 就撞见她,她莫名其妙地和奴婢说了‘姐姐要去御膳房了’, 奴婢不认识她, 没有搭理就直接离开了!”
这本只是一件寻常的事,她身为长春轩的得脸宫女,平日中许多宫人见到她都会打招呼,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她少出宫, 也就导致她根本不认识沞玲是荣粹殿的人。
谁知晓, 仅是这般就中了旁人圈套。
玖思心中又羞又恼, 主子交代过她很多次, 这段时间特殊, 让她去领膳食时, 不要和荣粹殿的人起冲突, 结果疏漏还是出在了她这里。
玖念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玖思不敢说话,她也生怕给主子惹了麻烦,气恼地抹了一把眼泪。
顾晗自是信任玖思的,玖思和玖念皆是侯府的家生子,年幼时就一直陪着她,这份情谊根本是旁人比不了的,她冷冷地看向沞玲,沞玲抖了下,不和她对视,只哭着咬死玖思:
“皇上明鉴!若非昭嫔吩咐奴婢给嬷嬷传信,奴婢一个奴才,哪有这等能耐?”
玖思和沞玲各持一词,事情倏然僵持住。
皇后不由得皱了皱眉,好似有些举棋不定,最终看向顾晗:
“这两个奴才口口声声说是昭嫔指使的她们,昭嫔可有证据证明自己无辜?”
顾晗倏然对上皇后的视线,她应是第一次态度这么强硬,冷静地反问:
“向来只有拿出证据才能给人定罪的说法,何时有了需要证据才能证明自己无罪一说?”
皇后被顶撞回来,倒没有生努,她只是意外地看了眼顾晗,待看清她冷凝的神色,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不知这次是谁出的手,看来是真的将她们这位好脾气的昭嫔惹恼了。
顾晗直接转向皇上,她说:
“事关皇嗣,再如何重视都不为过,各位嬷嬷是这个月才被安排进荣粹殿,背后之人再如何算计,也只有这一月的时间。”
她低服下身子,一字一句道:“嫔妾不曾害人,经得起查证,这嬷嬷口口声声说是嫔妾以她小儿要挟她,既然有人拿到了她小儿的手镯,自然有人和她家中接触过,不论何时,只要有动作,必有痕迹,嫔妾恳请皇上彻查此事和这一月来进出宫门的所有人员!”
宫里宫外的查,岂止大动干戈,但顾晗说了,事关皇嗣必须重视。
无人能说一个不字。
沞玲脸上终于出现了慌乱,但顾晗看得却不是她,而是看向自从沞玲被揪出后,就一直未曾说话的夏巧,果然,夏巧脸色也是微变。
哪怕她很快遮掩住,也仍被顾晗发现了端倪。
顾晗简直气笑了。
她就说,何人做事这么纰漏横出,原是自己写的戏本,怪不得这么及时地就撞掉药丸,怕不是早有人时时刻刻盯着嬷嬷的动作,就等着这一刻的事发!
渺嫔小心翼翼躲了近一年时间,顾晗不信她真的会对皇嗣出手,她不禁对渺嫔的临产时间产生了怀疑。
产房中完全没有了动静,但没有听见惊慌,想必渺嫔被安然救下,果然,那位安太医很快出来禀报:
“皇上,渺嫔被救回来了!”
他擦着额头冷汗,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顾晗冷眼瞧着,倏然问向他身侧的另一个太医:“我问你,渺嫔生产可有不足之象?”
妃嫔生产这种大事,自然不会只有一位太医守着,只不过安太医作为一直负责渺嫔孕期的人,所以,在此期间,所有事宜都由安太医主导罢了。
李太医一顿,不等他回答,夏巧就变了脸色:
“昭嫔这是何意!”
她越着急,顾晗反而越觉得有鬼,顾晗扯了扯唇角,冷笑:“我是何意,你不清楚吗?”
夏巧对上她的视线,心虚之下,眼神不由得有些闪躲。
陆煜看到这里,哪里还有什么不懂?
可事情还未完,顾晗拉住皇上的衣袖,拦住他的问话,然后上前一步道:
“你家主子选在这个时候生产,所有事端又都指向我,殿中一定有我害渺嫔早产的证据,不若现在直接拿出来吧!”
夏巧嘴唇抖了几下,她说:“昭嫔在胡说什么,生产一事怎么可能由得了自己选?再说了,我家主子害了你有何好处?”
顾晗不听她徒劳的辩解,直接看向皇上。
陆煜顿了顿,朝刘安看了眼,刘安立刻带着宫人进了内殿,有太医也跟着进去,夏巧立即惊慌地看过去,不消须臾,就有人拿了个抱枕出来。
刘安上前一步:
“皇上,太医查过了,这枕头被催产的药物浸泡过。”
顾晗认得出那个枕头,是前不久渺嫔生辰时,皇后提了句,后宫都给荣粹殿送礼,顾晗懒得折腾,就将这个翡狸软枕送了过来。
在瞧见那个软枕时,陆煜似顿了下,又似乎没有。
顾晗轻扯唇角,任何人都听见她讽笑了一声。
夏巧顶着所有人的视线,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她强撑着说:
“这软枕是昭嫔送来的,难道不正说明了,我家主子会提前生产和昭嫔有关?”
顾晗冷不丁地吐出几个字:“嘴硬!”
在众人纳闷狐疑的视线中,顾晗解释:
“这个翡狸软枕是皇上见我惫懒,特意赐给我的,只到了长春轩不过半日,就被我转赠给渺嫔做生辰礼,你是觉得皇上会对我下手,还是会对你家主子下手?!”
夏巧目瞪口呆,完全预料不到事情这般的发展。
顾晗不耐和她浪费口舌,她直接看向李太医:“你适才给渺嫔请脉,她可有不足月就生产的征兆?”
李太医下意思地看了眼安太医,他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渺嫔身体并无大碍,皇子也已经足月。”
他一把脉,就看出了事情有些不对,但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是不想插手进这件事的,在这后宫中,想要好好活下去,明哲保身才是最紧要的。
可如今被问到了他头上,李太医也不想替旁人做隐瞒,只是他和安太医同期共事良久,他不懂,为何安太医要掺和进这种后宫争斗中。
安太医脸色灰败地瘫在了地上。
这件事到目前为止,脉络已经很清楚,渺嫔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她根本早就到临产期,只是让安太医谎报时间,叫旁人以为她这个时候生产不对劲。
其实不过她自己想要嫁祸旁人,许是要拉顾晗下位,或者是想要搏皇上怜惜,争取亲自抚养亲儿的权力。
渺嫔算计了很多,甚至连那个嬷嬷都真的被骗了进去,许是有些不足,可事关皇嗣,皇上薄怒下,根本不会想那么多。
她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哪怕没有后来顾晗的辩解,皇上都会选择相信顾晗。
顾晗直接跪了下来,她冷然下脸:
“皇上,嫔妾知道渺嫔诞下皇嗣有功,可嫔妾仍恳请皇上替嫔妾作主!”
“渺嫔其罪有三,一是欺君,二是以皇嗣作饵,三是构陷嫔妃,今日一事若非皇上信任嫔妾,嫔妾根本不敢想这些谋害皇嗣的罪名落在嫔妾身上后,会是什么后果!”
陆煜额角一抽一抽地疼,今日一事真叫他大开眼界,其实只要渺嫔安安分分地生下皇嗣,陆煜根本不会亏待她。
孕期初,他之所以不给渺嫔升位,是怕皇嗣压不住这个福气,也是不想叫人将注意都放在她身上,后来怕她会胡思乱想,年宴时仍给她升了位份。
如今她平安诞下皇嗣,养母自不如生母,陆煜也在考虑直接将她晋升成修仪,毕竟重辉宫的主位令昭仪已经照顾了两位皇嗣。
所以陆煜不理解,渺嫔闹出这些幺蛾子,要想要做什么?
而且,她针对不是旁人,是救过她数次的昭嫔。
忘恩负义的人,多是不讨喜的。
陆煜知晓了皇嗣无事,心中情绪就淡了几分,只升起被戏耍的恼怒,陆煜还未说话,先将顾晗拉了起来。
夏巧见状,顿觉情势不好,她立即道:
“皇上,这只是昭嫔的一面之词,不足以给我们主子定罪啊!”
周嫔先前被吴嬷嬷拦着,现在忍不住呸了一声:
“证据都扔脸上了,你还在嘴硬!”
“让安太医谎报临产期的,难道并非你家主子?!用昭嫔送来的枕头做戏嫁祸昭嫔,难道并非你家主子计划?!”
“虎毒尚不食子!你家主子为叫做戏逼真些,竟真豁得出去,要挟利诱让人给小皇子下毒,一旦这老奴下手快些,你家主子现在还能在里面好生躺着吗?!”
周嫔嘴快,劈里啪啦一顿骂,将夏巧堵得哑口无言。
陆煜不想再听渺嫔做的蠢事,他扫了一圈殿内,倏然,视线落在淑妃身上,淑妃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就听陆煜说:
“将小皇子先送去翊安宫,待洗三礼后再决去处,至于渺嫔,废封号,贬为才人。”
渺嫔,不对,余才人的处置,各位并不惊讶,毕竟她刚诞下皇嗣,功过相抵,如今被贬位也算赔了夫人又折兵 。
叫众人震惊的是,皇上竟将小皇子送到了翊安宫。
进宫这么久,顾晗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后变了脸色的模样,很显然,这件事对皇后来说,是根本不在预料之中的。
淑妃同样如此,她仍怔愣愣地,不复往日娇气,她被宫人推了下,才回过神,忙忙服下身子谢恩:
“臣、臣妾接旨。”
她情绪不稳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顾晗也很懵,她隐晦地看了眼皇后和淑妃,最后将视线落在皇上身上,觉得皇上这个决定,真的很让人看不透。
说句难听的,淑妃就是皇上为了保护皇嗣,在后宫设立的一个挡箭牌,所以,她身上有叫人可望不可及的恩宠,但这所谓的恩宠,是她付出一定代价才换来的。
既然如此,皇上怎么可能会将皇嗣交给她呢?
一旦淑妃膝下有了皇嗣,她就不再适合做挡箭牌这个身份,也就代表,皇上先前做的工夫都浪费了。
顾晗虽然不知皇上是如何想的,但她不觉得皇上是个这么不清醒的人,会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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