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安静得能听见宫人们轻微的呼吸声, 尽管他们已经尽力压抑吸气声，却还是清晰可闻。
他们这会已然知晓了新帝带来的美人的身份，绛衣、玉钩鲽绯白大带这都是楚国贵族的常服。
——陛下竟然邀请楚国贵人一起睡龙床！这可是龙榻,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所有宫人的膝盖都齐齐跪在了冰凉刺骨的玉石地面上, 清幽的淡香从绿地粉彩描金镂空花卉纹香炉中幽幽传出, 细微的雾气消融于空气细流中。
紫宸殿安静地只能听见珠帘被掀起的声音，新帝没有穿着明黄龙袍，身上的软甲尚未褪下就拉着身旁的绛衣美人进了内殿。
温棠连看也没有多看其他人一眼, 眼神没有离开过郁婳的脸，在对方没有出言阻止后温棠喜上眉梢, 唇角的笑意都真实化了，吩咐宫人们道：“都下去。”
温棠刚说完，又顿了顿，扭头问郁婳道：“陛下要不要试试齐国的兰汤池？”
郁婳没有拒绝，这一路上车徒劳顿，他匆匆到了军营还未歇息就一路被带到了齐国，一路上的驿站也睡的不舒坦。
温棠屏退了所有下人, 甚至在宫人期期艾艾地提出服侍时冷眸一扫，吓得宫人们哆哆嗦嗦地退下了。
温棠扭过头, 看着小皇帝时眼神又是甜甜蜜蜜的温柔，柔声问：“陛下, 臣来伺候你吧？”
小皇帝冷哼一声，出言嘲讽：“朕都沦落成齐国的阶下囚了, 齐帝也不必如此低声下气虚与委蛇。”
小皇帝冷嗤的话语传入耳中, 温棠却不觉得气恼, 反而愈发温柔地替小皇帝褪下衣物。
小皇帝看也不看温棠就掀起了玉帘子进了汤池, 身后却传来清浅的一笑, “陛下，臣愿意一辈子做您的奴才。”
郁婳冷哼一声，瓷白的面容赛雪欺霜，径直往兰池边走，“朕可用不着陛下的伺候，难不成齐国的皇帝还想做朕三千瓢水之一？”
郁婳走了几步来到了汤池边上，玉足踏入汤池之中，发现汤池温度正好，宫人们还特意洒了不少花瓣在水面。绛色锦袍衬得玉色愈发雪白剔透，那玉葱一般的手落入水面，投下了一阵涟漪。
温棠低垂下脸，有点兴奋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尖，克制住自己心头的那点念想。
剔透晶莹的水珠从颈侧滚落，郁婳没有脱光衣服，还穿着一件单衣，直到入了池子后才慢慢脱下那件单衣。
殿外已经没有声音了，温棠估计也出去了。
郁婳想，自己方才可能羞辱得太狠了，温棠一时受不住就离开了。
他记得温棠最厌恶的就是其他人将他与男宠相提并论了，
郁婳闭上眼睛，问系统：“霍誉怎么样了？他还活着吗？”
系统：“活着是还活着，就是现在状态也不太好，被关押在齐国的地牢中。”
郁婳睁开眼睛，盯着平静的水面，“游恣呢？”
“应该也在地牢内。”
郁婳不说话了，盯着水面上的花瓣看，宫女们选的是在普通不过的桃花花瓣，郁婳盯着花瓣上的水珠入了神。
水面上突然投下一片阴影，宽大的玄色衣袍轻轻掉落在地面上，郁婳还没有回头，就被人从身后抱上。
温棠根本就没走，方才没有任何声音是因为他默默地透过珠帘盯着汤池边的人影。
温棠的声音轻柔地从而后传来，像是情人般喃喃道：“陛下，臣来服侍你吧。”
温棠的手掌触碰到郁婳的一瞬间，他的身子就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隐隐发着抖。
温棠忽然想起了之前在楚国的那段日子，常年躺在美人榻上的小皇帝总是在受到触碰到一刻就似乎很是兴奋地轻轻颤抖着，可小皇帝却喜欢咬着下唇，不肯泄出一丝一毫的声音，漂亮的眉眼闪着惊人的破碎感。
他只有在那个时候才会主动一点，皱着眉，浅色的唇被自己咬出鲜红的颜色，让人恨不得俯身咬上。
温棠早就发现小皇帝的这一点了，小皇帝似乎禁不住人的触碰，越是美人触碰他，他越是愉悦舒坦。
宫宴受刺后的一夜，温棠主动来到小皇帝的寝殿之中探望小皇帝。
那天摄政王没来，温棠轻轻摆了摆袖袍就退下了其他下人。在养心殿，没有宫人会违抗温棠的心意，毕竟温棠是小皇帝最宠爱的一位。
那日，小皇帝就是那样阖目躺在美人榻上，温棠走了几步，盯着昏黄灯火下的玉面看了许久。
他的指尖忍不住抚上小皇帝的面容，慢条斯理地从眉眼划过鼻尖，他甚至还没有多大动作，小皇帝就轻轻挣扎了一下。
郁婳的眉眼间是蹙着的，但是却在睡梦之中不由自主地贴了贴温棠的指尖。
温棠轻轻一挑眉，眼眸中的神采骤然间一黑，将整个大掌都贴在了小皇帝的面颊边。他的手不过刚触碰到那片光滑细腻的皮肤，那块皮肤就按耐不住似的主动向他的方向凑了凑。
温棠试探着微微移开了手，红木雕花美人榻上的美人君王眉间就蹙得更紧了，像是很难耐似的。
美人的唇启启合合，但是由于在睡梦之中，那声音实在是太细微了，温棠得要凑近了才能听见：
“别……动……”
小皇帝身体寒凉，却像寒玉一样让人忍不住揉搓温暖他，温棠再次附上手掌，小皇帝的眉眼间刹那间就舒展了许多。
温棠半跪在地上，姿态卑微得像是服侍君王的一个小小奴才，甚至是男宠，视线贪婪地看着小皇帝主动向他凑近，可温棠却没有再近一步。
他就这样像是巨大宝藏周围的一条恶犬，守在自己的宝物边上，恶狠狠地警惕着其他人的靠近。
温润如玉的端方君子此刻温柔体贴地将手掌贴在小皇帝脖颈处，小皇帝忍不住蹭了蹭，温棠唇角的笑意也愈发放大，眼睛晶亮像是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陛下……陛下……”温棠一声声地唤着美人榻上的美人，声音缱绻得能滴出水来，眼睛弯弯。
不过小皇帝直到醒来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温棠早在小皇帝浓密卷翘的睫羽颤抖前就移开了手，端坐在桌边，郁婳一睁开眼就看到他端着茶杯翩翩如玉的模样。
只可惜，小皇帝一睁开眼，方才那绮丽的美景就是一场幻境一般消失了，梦幻泡影。
小皇帝醒来后就端坐起来，三千青丝滑向身前，衬得那张清冷昳丽的面容愈发雌雄莫辨起来，可他的神色还是那样冰冷不容侵犯。
温棠温声道自己是来给小皇帝抚琴的，可他垂下眼睛，心中想的不是高雅琴谱，而是小皇帝方才躺在榻上时那张诱人坠下深渊的妖魅般的神色。
就是在那一瞬间，他的心弦已经乱了。
手下的琴音乱了，他的心也乱了。
小皇帝不满地看了一眼那古琴，只以为是琴不好，还温声问温棠需不需要换一张琴，他的私库里有不少古琴。
温棠唇角弧度含蓄，摇头拒绝了。
不过那时他正得宠，摄政王还没有开始在意小皇帝，金吾卫也还没有出现碍眼，小皇帝满心满眼的都是他一人。
见温棠拒绝了，小皇帝表面上没说什么，可温棠回了沁竹轩后小福子就带着一把名琴来了沁竹轩，说是陛下赏赐。
这就是温棠唯一带走的那把古琴。
……
温棠的思绪回到了汤池之中，视线像是黏在了眼前的玉人身上。世间俗人称他为玉面郎君，但小皇帝才真正是那个玉面小郎君。
小皇帝果然受不了他的触碰，温棠刚碰上小皇帝，小皇帝象征性地伸手想要推开他，可实际上的身子就像是软了似的。
小皇帝的身子就软到在温棠的怀中，他差点把持不住想要主动去触碰小皇帝的肌肤。
但是他没有，温棠再怎么说也是读了不少经书才长成的君子。在楚国时，他喜欢在小皇帝面前装柔弱，以博取宠爱，可他从来没有起过强迫小皇帝的念头。
当年他被小皇帝纳入沁竹轩时，他很是厌恶这一行径，这让他成为了全天下的笑柄。尽管现在的温棠对这一行径很是满意欣慰，甚至暗暗庆幸小皇帝能看上他这张脸……
可是温棠不想要小皇帝像当初的自己一样厌恶他。
知道小皇帝不会主动答应，温棠又捡起了自己最擅长的那一套，无非是撒娇卖痴，做出一副脆弱模样。
——温棠好整以暇地皱起眉毛，眉眼间似乎很难受，尽量地摆出来一副可怜模样道：“陛下怜怜温棠吧，臣忍不住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也没有从小皇帝的细腰处移开，眼中淡淡的笑意因为小皇帝若有若无的主动触碰而放大。
小皇帝没动，声音很冷地说：“你怕是疯了。”
“疯了”不是拒绝的意思，温棠自然而然地将小皇帝的这句话默认为了“默许”。
温棠口中的称呼开始胡来，从“好陛下”飘忽到了“婳婳”接着又换成了“宝贝儿”，喊的很是亲昵，腻歪得郁婳都忍不住缩了缩脖颈。
郁婳的眉眼因为两人的动作而沾上了几颗水珠，漂亮的惊人。
郁婳忍不住转过身看向温棠的面容，眼前的人温柔似水，可动作却并不是那么冷静绅士，反而隐隐带着压抑的厚重的疯狂。
温棠所有激动隐忍都藏在了那俊美的面容后，此时认真地盯着郁婳看。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撒娇的大型犬类动物，好像只要郁婳轻轻点头，他下一秒就能立刻贴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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