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张镇周依言在殿左的席位跪坐下来,杨广微微地打量了一下张镇周那木讷的面色,心知这老将军甚是耿直,便也直接与说,开口和声说道:“张将军此次入宫,可有何事?”

    张镇周在座中微微俯身,恭谨地说道:“启奏陛下,微臣奉陛下谕旨,调集军械粮草,在卢楚、郎奉等列位大人的协助下,经连日调拨,已经备齐,是故,微臣现来奏报陛下。”

    “这么快便已准备好了?”杨广惊讶地说道,他吞噬了正牌杨广的意识,是以深知在古代调拨战备物资的难度,因而有此疑问,但是他却不知,卢楚与郎奉等人并非无能之辈,况且他们新得皇帝信用,自然知晓要落力办好这第一项差事,以在皇帝陛下心中搏个好印象。

    杨广口中虽然吃惊,但自己交代下来的事情办得妥帖,也自是好事,见到张镇周点头应是,他心中很是高兴,当下便拊掌喜声说道:“甚好。诸位卿家办事得力,朕心实是欢喜。张将军,大军出征,粮草后勤乃重中之重,是以,其当为征伐伪魏之功,你可着人在功劳薄上写上一笔,只挨此次王师凯旋之后,朕再行论功行赏。”

    “是,陛下。”张镇周连忙恭声应道,只是听到皇帝说到“凯旋”两字,他那张木讷的脸庞上却是浮现出一丝迟疑之色,杨广如今修为大进,一眼扫去,自然是将它尽收眼底。

    “张将军,你心中可是有什么疑问?”杨广当即微微一笑,平和地说道。

    张镇周显然没有料到杨广竟仿佛能看透自己心中的所想一般,听到杨广的问话,他顿时地面露诧异之色。先是抬起头来,疑惑地望了杨广一眼,目光微微犹疑了一下,然后有些呐呐地说道:“是的,陛下,微臣是有些疑问。只是不知道……”

    杨广瞧见张镇周这么个直爽的汉子,但此刻却表露出这么吞吞吐吐。一副似有顾忌的模样,心中不觉地感到有些好奇,当下便和声笑道:“张将军,你有什么疑问,但讲无妨。”

    张镇周欲言又止。待得杨广温和地话,他的眉头才微微一挑,斟酌了一下词句,然后疑声问道:“陛下,此次出征伪魏。一路看中文网胜负之数,其实应只在五五对分而已,但是微臣听着陛下语气笃定。竟好似已经胜券在握了一般,是以,微臣心中才感有些奇怪。”

    岂知此时地杨广,却好象比张镇周更感奇怪:“胜负之数竟只是五五对分?张将军何出此言?朕可还记得,将军曾经说过,我大隋占得天时,荡平伪魏,也是不在话下的啊。”

    其实杨广真正相信这次出征。己军必胜,倒非缘自张镇周的那番分析,而是因为,在原来的情节之中,李密就是被寇仲和张镇周这帮人打败的。现在这次也是原班人马上阵,而且自己还没像王世充那般加以制肘。所以这次李密也完全没可能扭转命中注定的惨淡结局。

    而且,如果这次能将李密赶跑,甚至把他给干翻,那么老子岂非可以顺便将那一溜子的瓦岗猛将,都招降到自己地旗下,充作金牌打手,帮老子扩土开疆,打下一个大大的江山?

    自己……或许真的能将那帮煞星们都招揽过来,毕竟他们也是人,也都向往光明的嘛!

    杨广一想到自己的旗下,很可能多出这么一票牛烘烘地金牌打手,他的热血就沸腾了!

    嗷呜!霎时间,一声很兴奋很激昂很得意很嚣张的嚎叫便在杨广的心中吼响起来!

    杨广在这里越想越兴奋,而下边的张镇周听到杨广先前那话,却是面露苦笑,他看向杨广,叹息着说道:“陛下,并非微臣妄自菲薄,微臣先前那番话,从大局统筹上来说,自然有点道理,只是这两军对垒,决胜沙场,却非同泛泛,有时候,往往因为一些微细事情地影响,便能使双方胜负相易,进而改变整个局面的态势,教人使尽手段,亦是难以收拾。”

    杨广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那个传说中的一块马蹄铁地故事,他可是如雷贯耳的啊!

    “陛下,非是微臣自灭威风,”张镇周又继续苦笑着说道,“可是观之李密逆贼,这数年用兵,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俨然已是当世兵法大家,便是将他恨之入骨的敌手,论及当世兵家用兵之奇的时候,亦是推李密逆贼,由此可知,此番征战,实难九拿十稳。”

    杨广心中却在忖道:李密用兵,确是有些鬼神莫测的味道,可惜他现在遇到的,却是他命中的克星寇仲,他是注定要败在这个天才横溢的帅才地手下,成为成就寇仲的踏脚石。

    但是面对有些悲观的张镇周,杨广却是不好直接跟他说:老张啊,这个寇仲,他乃是李密神话的终结者啊!所以,这个消灭李密的任务,你就放心地交给他吧!

    杨广可以肯定,如果自己真地这么说的话,自己绝对会被诊断——脑袋又有问题了。

    真是伤脑筋啊!杨广皱着眉头忖道,看来,得快点让众人看清寇仲地才干才行啊,不然岂能贸然地将这个与自己有亲戚关系的猛男提拔上来,毕竟现在不同太平日子,要防着别人有意见,说闲话的啊,而且,长久的让寇仲这火力威猛的金牌打手闲散,也是浪费资源嘛。

    杨广瞧见张镇周神色有些气馁,便笑声宽慰道:“将军无须如此担心,李密逆贼虽然有些谋略,但也非是无法击败,否则此时他早已攻下洛阳。朕曾听说,李密逆贼,他所凭之横行十郡之地,多是因为帐下有两大得力臂助,一为沈落雁,一为徐世绩。如今沈落雁已困于朕之深宫,已可剔除。而徐世绩此人虽是文武双全,但现在缺少沈落雁这军师智囊,也是孤掌难鸣,只要此次出征将士同心协力,奋勇杀敌,自可马到成功,凯旋而归。”

    杨广也只是坚信寇仲绝对会克住李密才敢这么说,如果现在的瓦岗之主,换做徐世绩的话,杨广可就有点忐忑难安了,因为寇仲虽也是天生帅才,禀赋惊艳,但毕竟还是新手,而与寇仲同一资质的徐世绩,却已征战沙场多年。

    况且,在原来的时空之中,那徐世绩归降李世民,独当一面之后,他便真的说得上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以这么说,也就是那以后,与徐世绩对垒沙场的敌人,便只剩下了一部历史,一部自己的血泪史了!因此,如果寇徐两雄相争的话,鹿死谁手,那可真是难说。

    杨广至今还记得,自己在原来的时空中,学习鉴别古画的时候,曾经接触到一副著名的政治画的后世摹本,那便是唐朝的凌烟阁画像,在上面,便有徐世绩生平的简单记载——

    英公李世绩(原姓徐,李姓为皇帝的赐姓),原为瓦岗军大将,少年从翟让起兵,翟死后跟随李密。李密降唐后成为独立势力,但仍坚持以李密部下的身份降唐以示不忘故主,被李渊称为“纯臣”。遭窦建德进攻后,因父亲被窦擒为人质不得已投降。密谋暗杀窦重归唐朝,但未能成功,侥幸逃走。随李世民灭王世充、窦建德、刘黑闼,又担任主将灭徐圆朗,随李孝恭灭辅公佑。拒绝李世民的拉拢,未参加玄武门之变。贞观年间,与李靖一起灭亡突厥,此后十六年负责唐朝北边防御,多次击败薛延陀势力,又随李世民进攻高丽。李世民死后辅佐唐高宗,被委以军事,担任主将再次出征高丽,终于将高丽灭亡。

    便是从徐世绩的这些彪炳战功,便可窥见他的厉害之处,如果说,此战是碰上了多年后的那个徐世绩,杨广可能还打算收敛兵力,暂避锋芒,又或许,可谕令韦云起等人,火搬兵前来,但是此时,多为瓦岗旧部的伪魏之中,却是杀上篡权、禀性多疑的李密当家。

    虽说李密自乱世腾空而起,颇有些手段,而帐下也是猛将如云,但寇仲的底牌中,却有瓦岗旧主翟让之女——翟娇这支奇兵为之所用,只此一招,便足可抵消李密的绝多优势。

    却说殿左的张镇周听见杨广话里满怀信心,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君臣两人,便在大殿中讨论了一下此次增兵事宜的细节,半个时辰之后,张镇周便自拜辞而出。

    此时日头偏移,已过午晌,时有微微清风,吹漾殿中纱幔,只见徐徐起落,自有风致。

    杨广倚靠在御榻之上,凝神沉吟了片刻,心中暗自定下此次征伐李密的将帅人选,稍作休息之后,杨广便领着殿中十数个俏美女官,缓缓地朝着后宫行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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