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凌云来到刑部尚书府向吕文正报到。



    吕文正、杨振等人自是热情相迎,然后众人一起坐下来研究案情。



    这时,奉命追查花如玉行踪的校尉刘永回来了,满脸的沮丧与惊惶,禀报说:花如玉出事了!



    吕文正不由大吃一惊,急忙追问事发的详情。



    原来,刘永奉命跟踪调查花如玉的行踪,发现一切果然如老鸨所说的:花如玉在王家庄王忠贤家住了两日后今天回转,可是当轿子路过白石岭时却发生了意外。



    原来白石岭地处偏僻,其间乱石林立,杂草丛生,十分地冷落荒凉。



    当花如玉的轿子经过山岭时,从树丛、乱石后面跳出数十个强盗,个个黑衣黑裤,蒙面持刀,如凶神恶煞般将花如玉的轿子团团围住。



    花如玉这边人单势孤,只有贴身丫头、轿夫、保镖等十几个人,见此情形众人立时惊得魂飞魄散。



    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逃命要紧,众人撇了轿子,抱头鼠窜了。



    那强盗首领狂笑一声,示意左右;两厢的强人挥动刀剑,一拥而上。



    刀光剑影中,惨呼连连,血光一片,醉花楼的这十几号人皆死于非命、无一幸免。



    那强盗首领得意地大笑着,走向了花如玉的轿子……



    刘永低头道:“就这样,那些强盗把花如玉掳走了。卑职本欲上前,又见对方人多势众,且强盗个个武艺高强;而我们这边人单势孤,与贼人相比众寡悬殊,贸然上前必是以卵击石,所以并未上前,只是悄悄地跟在后面。”



    吕文正道:“后来呢?”



    刘永道:“卑职一路跟踪,追随到野猪林时便不见了贼人的踪影,想来附近便是贼人的窝点。”



    吕文正道:“好的。刘永,你带人继续在野猪林附近查访消息,一有线索马上来报。”



    刘永连声称是,转身出去了。



    这时,僮儿荣儿带着孙仵作来见吕文正。



    孙仵作冲着吕文正躬身施礼后,禀报道:“大人,彩明姑娘的验尸结果出来了,小人私下觉的,死者的死因有些蹊跷。”



    吕文正心不自觉地震颤了一下,双目炯炯望着孙仵作道:“怎么说?”……



    孙仵作道:“按说,死者应该是额角撞在墙壁上而死的。可是小人经过仔细查验却发现,死者只是头骨受伤,而大脑、太阳穴等要害部位并无受伤迹象。



    “也就是说,只凭此伤并不能置人于死地;因此小人推测:彩明可能是其他原因致死……”



    一旁的凌云听了,深沉的眸光一转,若有所思。



    吕文正眉心亦微微蹙了蹙,让他接着说下去。



    孙仵作道:“但是小人仔细查找,除了额角之伤外,却从死者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处伤痕,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因此小人百思不得其解。”



    凌云忽然道:“对了,先生可否为我描述一下死者死后面部的形容?”



    孙仵作道:“面色有些发青,双目暴睁,但经过查验证明却并不是中毒。”



    凌云眸底情绪剧烈地一颤,喃喃道:“不,她应该是中了毒,一种罕见的毒。”



    众人一怔,几双灼灼目光齐刷刷聚焦在了他的脸上。



    凌云清朗的眸光闪了闪道:“还记得数年前吗,天枭组织的肖勇年、欧阳贞行刺丁继武时,为了杀人灭口,用一种特殊的毒毒死了他的同伙……”



    杨振失声道:“芙蓉花毒?”……



    吕文正眼睛一亮,这种毒的含义他是深有体会且深恶痛绝的。



    他赞许地点点头,问孙仵作:“不知先生可曾听说过这种奇毒,可有识别此毒的方法?”



    孙仵作沮丧地摇了摇头,“芙蓉花毒小人早有耳闻,这种毒乃是天枭组织里最经典、最霸道的独门毒药,无色无味,刁钻卑劣。



    “人若是中了此毒,在十二个时辰后会突然毒发而亡,且身上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最主要的一点,大约只有天枭组织内部之人,而且是上层人物,才有资格知道鉴别此毒的方法——小人乃局外人,自是无法识别此毒。”



    吕文正捻须沉吟。



    所谓的一句话惊醒梦中人,现在虽然不能确定彩明就是死于此毒,但却并不排除这种可能,而且这种可能性是占很大比例的。



    如今案情牵涉越来越广,如果彩明真的被证明是中了这种芙蓉花毒,岂不是说此案牵涉到了天枭组织;甚至可以说是天枭的人在操纵这一切呢?



    只是这一切将如何证明呢?



    凌云剑眉皱起,沉吟了一下道:“大人,我想到了一个人,她应该可以知道鉴别芙蓉花毒的方法。可是我却不知道她是否愿意与我们合作。”



    吕文正神色一振,急声道:“此人是谁?”



    凌云默然道:“她与我……还有官府的人过结很深,我现在不方便在大人面前提起她的名姓,请大人见谅。不过如果大人认为可行,就请大人给我几天时间,我去找她一试,但事情能否成功,我却没有把握。”



    吕文正道:“好的,志超。不要有任何的顾虑与困惑,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去行动罢,本府支持你。”



    凌云道:“谢大人。”……



    金明河水悠悠荡荡,一道残阳铺于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绯红。



    清风拂来,吹皱了一江秋水,也吹拂着河边一位凝神伫立、俊逸无尘的青年男子的锦衣玉衫。



    男子大约三十来岁,清爽飘逸的黑发,斜飞英挺的剑眉,蕴藏着锐利的黑眸,薄淡轻抿的嘴唇,棱角分明的轮廓,高大颀长却又矫健挺拔的身材,冷傲孤寂却又正气逼人,孑然独立间却又无一不在张扬着强势与优雅。



    这人正是凌云。



    从早晨开始,他已经在此整整等了一天了。



    依照以前的约会方式,他将一只腿上缚有字鉴的白鸽,连同满腔的深情与期望一起从手中放飞出去。



    他相信这只白鸽一定会飞到她的身边,把她带到自己面前的。



    此时,他又转过脸望了一眼天边那如血的残阳。



    日头一点点坠下去了,天也愈来愈暗了;月亮慢慢爬上了柳梢头,她还没有来。



    他心中的希望在一点点往下沉淀,但是他并不甘心,他依然倔强地伫立在风中,如一尊银装素裹的雕像般一动不动。



    他已下定了决心,只要她不来,他就一直这样义无反顾地等下去。



    秋日的天气说变就变。本来还好好的天气,忽然阴暗下来;一阵冷风刮过,月亮躲进了云层,少许竟淅淅沥沥下起了濛濛细雨。



    飞雨如丝,落在凌云的脸上,唇上,冰凉一片。他的衣服也湿漉漉地贴在了身上,潮乎乎的,如同他那颗冰冷潮湿的心。



    这时,他终于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回脸,只见一位浑身黑衣的冷艳女子正一步步向他走来。



    她手里提着长剑,头上戴着黑色风帽,着一身黑色衫子,脸上被黑纱蒙着,仅从露出的缝隙中看到紧俏的薄薄嘴唇,脖颈雪白晶莹,宛若枝头薄雪,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



    轻风吹拂之下,长发飘飘,襟飞带舞,那神情,那风姿,美艳之极,却又冷漠之极。



    凌云脸上浮起一层笑意:“春儿,你终于来了。”



    来人正是练南春。她冷冷清清地站在那里,脸上看不出一丝的波澜,“你在这里等了多长时间了?”



    凌云道:“一天了。”



    练南春的眼尾一挑,墨色的瞳仁里氤氲着雾蒙蒙的水汽,“以你的意思,如果我一直不出现,你就一直这样等下去?”



    凌云俊逸的脸庞如水一般平静;他不说话,只是默默望着她。



    练南春微微勾了勾唇角,冷冷道:“何苦来的,即使我出现了又能如何?我说过,我与你已是恩断义绝,你别指望我会再给你什么承诺,我会再帮你做什么。”



    “恩断义绝?说的好……”凌云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身体陡然颤了一下;不过失态也只是一瞬,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可是这些毕竟是你我之间的私事,我这次找你,却是为公不为私,所以不管你能否答应我的请求,也总该给我一个申诉原委的机会。”



    练南春原本上翘的唇角慢慢收回,冷冷望着他道:“那你就说罢。”



    凌云约略择要地把何成麒酒醉伤人、彩明死因不明等困惑说了一遍,然后道:“现在只要能鉴定出彩明生前是否真的中过芙蓉花毒,一切疑惑便可迎刃而解了。所以——”



    练南春道:“所以,你便要我把鉴别芙蓉花毒的方法告诉你是吗?”



    凌云点点头,一双绝世的眸子灿若星辰,一眨不眨凝视着她。



    练南春目光幽暗,带着冰冷销魂的寒意瞥了他一眼,然后把脸转了过去,语气决绝道:“那我就明确地告诉你: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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